滨州学院 历史与社会学系 曹政国
有一些东西的一点点改变我们是不在乎的,但经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发现我们的眼睛欺骗了我们,时间欺骗了我们。我就一直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着我的那个小村庄,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眼前的那一抹绿色不见了,我才着急思考起来,儿时的欢乐都哪里去了,对大自然崇拜的热情都哪里去了,是不是也像山上的绿色随着沙尘暴悄悄的飞远了……
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大自然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在山上我们爬树捉鸟,在河里我们潜水摸鱼;山给了我们猴一样矫健的身姿,河给了我们泥鳅一样的皮肤。我们没有值钱的玩具却有最好的玩伴,我们就整天浸泡在大自然中,嗅着自然的气息一路成长。
童年的回忆是绿色的,那绿色源于我们那山那水。
三年级时写一篇叫做《我所在的城市》,大家都抱怨说没到过城市,老师将题目改成了《家乡的小河》。我记得一位师兄的作文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他的作文是这样开头的:家乡的小河叫毛河,毛河像一条丝带蜿蜒的绕过村子,哺乳着岸边一代又一代的人……
当时我们觉得“丝带”和“哺乳”两个词用的太高级了,毛河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就像我们暗恋的那位戴发带的姑娘一样被朦胧的刻画出来了,哺乳的高级来源于老师的解释,哺乳就是喂奶,这是一个比喻句说明了毛河对两岸人的恩泽。
那会儿毛河市我们的天堂,一年四季都变化着给我们的惊喜,春雨贵如油,在播种的春天里毛河就毫不吝啬的贡献着她的乳汁,年轻的劳力们用水泵抽水浇地浇园。夏天的毛河是属于孩子们的,我们小伙伴光了屁股排成一线站在毛河大坝上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那情景相当壮观,感觉甚是刺激了。毛河岸边长大的孩子没有不会水的,暑假一放我们就往水里钻,像一群刚放出来的鸭子。秋季是吊蟹的好时节,割了豆,收了玉米,也就赶上了八月十五,小伙伴们就聚成一群带上竹竿开向了毛河。那时候还有一个梦,将来什么时候能有一副好网,因为我常看到大牛他爹上坡时撒下了网,干完活回来收网,他家的鱼肉不断。记忆里去毛河洗衣服的妇女比较多,她们挽了裤腿站在水里,手里拿着一种叫“呱哒”的木棒敲打衣服,让人想起“竹喧归浣女”的意境。乡亲们就像河水一样和毛河相融在一起,然而他们的这种朝夕相处的毛河就在记忆中一点点干涸了。
乡亲们弄不明白为什么那清脆的流水声渐渐就消失了。那清澈见底的河床被山上流下来的泥土覆盖。曾经被我们不屑一顾的黄贝壳早不见了踪影。河床越淤越高,河水越来越混,孩子们早就没了毛河的概念。他们躲在屋子里看动画片,玩游戏,大自然对他们已不重要了。
村前有一座山,为了方便就叫了南山。南山还有一个雅一点的名字叫“围子山”。山的周围是垒了城墙的。那时侯就对城墙的来历有许多猜想,有的说是秦始皇留下来的,有的说是八路军打游击时垒的基地。总之,对于南山,我们有说不出的敬仰和无尽的遐想。后来我知道那城墙是文革时大生产留下来的。
山上有和看林的老头,天天抗了枪在林子里转。一转就是大半辈子。现在他年龄越来越高,越来越转不动了,先是村长的侄子来林里偷松木,老头就跟在后面追,追不上就坐下来骂:“小兔崽子,这些树都是你爷爷的爷爷载的,我们这一辈子还没敢动,你倒急了,伐了木那山下的田还种个球!”老头虽然没有多少知识,但凭着他几十年看山的经验知道林子一伐,水土流失,山脚的土地也就没法种了。
98年长江流域发了大水,接着就是黑龙江告急。关于沙尘暴的报道频频出现在电视里,风雨中我们看到北京城随风飘摇。
05年第一次去滨州路过黄河,当我把期盼已久的头伸出车窗时我惊呆了,那就是我们的民族之河黄河吗?我看到的只是微弱的流水像一位老人,混浊的老泪流下去……
在我家乡,毛河还是流着,蜿蜒的流过我们村前,但已没有了“丝带带给我们的愉悦;南山还站在那里,冬日里依稀可见的几百棵松树像一位老者头上的银发孤单的树在那里;偶尔几只山鸡叫着仿佛在问那一抹绿色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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