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2004级10班杨静
我会想起一些幸福的日子
在春天漫山遍野洒下绿叶酒
我会唱起乡间小调牵着老水牛
往大青山深处打一路草鞋歌
……
四月初,正是花开春闹时节,乘火车回家,透过玻窗望向远处,碧彻的天空下,高大连绵的山势群起群落,茂林修竹,翠影簇簇,飞鸟嘻逐其间,入眼清晰地段有农人负担行路,模糊处绿意昂然,心旷神怡时,“山”这个普通的汉字在脑海中荡荡然撞开了一扇门。
中国多山,从江南到北国,从秦岭到巴蜀,从太行到武夷,几千年来,这块古老而厚重的土地上,人们在泥水里摸爬滚打,在大山中用石头撞击粮食,他们带着一双双清澈纯净的眼睛和一双双长满老茧的手掌把华夏的历史审阅着,虽然现代文明已经波及生活各个层面甚至嫦娥的广寒宫都被阿波罗号拜访过,但亘古的规律一遍一遍将生命孕育在大山中再将走过世间的脚印包裹于泥土。
中国古代有许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般的隐士雅客,从许由洗耳到与母共焚于山林的介之推,他们“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踏歌而来,排空而去。文化史上诗歌双子星之一的李太白叹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或者干脆就出了个严子陵,后来者如林逋的“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分清闲,这分雅兴,又岂是山外之人能体会得了的,在他们眼中山已经是一种归属,栖息生命和大同文化的家园,神圣孤绝,险傲,不可侵犯,万担黄金不若山涧一泓清泉,功名荣华没有一地萧萧落叶来得有味,这是佛空见于色,明镜洗髓的山,是道自在逍遥,万物归化的山,见过了名利角逐也就落定尘埃,往山中不知日月,世间繁琐与我何干?
这是自然的回归,山者,钟灵秀而气冲太虚,集慧质而超然物外,不动不语根扎十万里土地,头顶星河日月,春秋冬夏,花落花开,一山知尽天下节气,一山笑看江湖潮事,这里又多了几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透彻。
有的山巍峨,森森然顶天立地,飞鸟难跃其巅;有的山绵延数百里,庞大庄严,林木葱郁,传说立世;有的山温柔似水,四季常青,百鸟朝聚;也有的山只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基,山上开出块块土地片栽玉米瓜豆,农人忙碌其间,三伏冒暑,七月流火,哼些乡间小曲,收获时向山索取些五谷杂粮……
山即人生,对大山中那些操劳于耕作的百姓而言,山即是生,山即是死,他们一辈子走的路,说的话,唱的歌都是山的语言,山的呼吸,山的气质影响着山中的人们,让一代代大山之子正直,踏实,安稳,对得起养育他们的那一座雄浑。山河万里,风雨萧萧,经验已经有太多人从大山中走出,在城市开垦另一片土地但大自然赋予他们的“山”之根却始终跟随着他们奋斗的脚步。
我想到了分布于中国大地上的各种山歌民谣,这是最直接体现山的语言,山的姿态的本土文化娱乐方式:
八百里秦川沟壑纵横,山势起伏,一腔热血皆日月的秦腔,它文武正经,是非汹汹,历史悠久,直率有劲,那心胸肺腑关关节节被一段段大苦大乐的秦腔洗涤着,冲撞着,吐尽一世因黄土的压抑,呼出对山的信仰和守望。
桂林山水仙境穿行,风光旖旎,刘三姐撑一叶扁舟歌声荡漾在江边、茶园、山间,似山涧颠峰的孤鹰长啸把腐朽的斯文击得片甲不留。这里的山歌随手拈来,有山的活力有桂林群山的灵性,从平凡农家走出的三姐就是山的女儿,用山的武器为平等抗争。
高亢自在,朴实的信天游把走西口的血泪唱干,把哥哥的背影看了,把红枣柳林的年华吼了,“正月里冻冰立春消,二月里鱼儿水上上漂”,山里的音韵唱醒了人们的气节和平凡的期望,信天游的旋律好似天籁,从遥远的北方传来……
还有凤阳的花鼓,河北的梆子,四川的清音……这些都是从山里孕育,山里传接的祷词,山有神灵,他们一直看着我们,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愧对了他们的恩遇。
是的,我们今天离山是否已太远了?当我们随手把一些垃圾废品扔在出游的山上,一座座秀丽灵气的山变得荒凉光秃寸草不生,我们是否还记得我们是从山里走出向另一种文明宣告的山的孩子呢?
群山在守望着,看着我们,也许明天,山将用它自己的方式呼唤人们遗失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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