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建瓯——迟到6天的高考

　　载有20多名考生的船差点撞上电线杆

　　——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规模高考延期决策内幕

　　本报记者 何春中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高考改期！”福建省建瓯市市委书记卓立筑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高考延期的决策者之一。回想起决策前后惊心动魄的瞬间，他的心情仍难以平静。

　　两天里水位上升6米，7日凌晨，一考点的水齐腰深

　　受强降雨影响，6月6日下午，地处闽北山区的建瓯市城区开始进水，电力、供水和公路交通中断。6日15时40分，建瓯市80％的城区被淹。高考所设置的5个考点、196个考场均遭水淹。随后，城区水位仍持续上涨。直到晚23时之后，洪水才缓慢回落。

　　7日早晨，暴雨仍在下，建瓯市城区被淹没，最深处达两米多。当地气象部门称，由于洪涝灾害严重，灾情直逼历史上罕见的1998年洪灾。

　　对于这场特大洪水，当地水文气象部门原来估计，7日上午8时水位可以回落2．5米，因此，当时建瓯市委、市政府还是千方百计争取如期开考。

　　“但短短的两天时间，水位上升了6米，城区一些市民家中的最高水位达到6米。为了保证高考顺利进行，6日晚24时，我一直在跟上级领导汇报灾情，还是希望建瓯的高考最好能和全国同步。”卓立筑说。

　　7日1时30分，卓立筑穿着高筒雨靴下水，赶到当地六中察看水情，刚走几步，水即齐腰。他身上的两部手机随即报废。

　　与建瓯以往发生的洪水不同，这场洪水退得太慢，让卓立筑急得直跺脚。

　　早上5时许，卓立筑坐着冲锋舟到城区的街上又转了一圈，感觉到有困难。退水的进程非常慢，当时卓立筑得到的水文部门提供的数据是：7个小时水位才退了0．95米。

　　20分钟接到206个考生的求助电话，一艘送考生的船差点撞上电线杆

　　“当时很多考生从家中根本出不来，这是我们最为担心的。”卓立筑拧紧双眉说。

　　随后，卓立筑又坐着冲锋舟来到建瓯市公安局。公安局指挥中心向他汇报的数据让他大吃一惊：从7日早上5时15分至35分这短短的20分钟时间里，共接到206个求助电话！电话都是考生或考生家长打进来的，希望能派干警赶紧开船来接他们。

　　“20分钟，就打进来206个求助电话啊！”卓立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们当时动员了200名干警，加上30多艘冲锋舟、竹筏以及小舢板，准备把考生全部运送到指定考点，必要时就是蹚水进去也要把考生送进考场。”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我们上船送第一批考生的时候，出现了情况，船上20多个考生挤在一起，船摇摇晃晃失去了控制，差点撞在电线杆上，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高考改期！”

　　而就在卓立筑“下定决心”的同时，带着20多名干警和教育部门工作人员到一临时考点送考卷的副市长陈道华紧急来电，说5个小时只走了5公里，考卷按时送到离城区24公里的临时考点已不可能。

　　建瓯市教育局局长陈雄也紧急来电，截至7日10时20分，5个考点仍然有两个考点积水，城区被淹，交通受阻，考生无法准时到达考点。

　　这时，泊船处的许多考生围着市委书记卓立筑：“你能不能决定？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在骗大家？”

　　卓立筑一脸凝重地对在场的考生和工作人员说：“我是市委书记，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一旦定了，就能够让大家在另一个时间参加高考。”

　　一切都是为了考生

　　卓立筑说起当时下定决心要让建瓯考区延期高考的最重要的理由是：“第一，这么大的洪水已经危及考生的安全；第二，4000多名考生再加上远远超过考生人数的家长，能不能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送到考场，我们心中没数。此外，还有更多的考生住在受灾严重的偏僻地方出不来。能不能保证这些考生按时到达考场，我们心中也没有数。”

　　“一切为了考生的安全，为了考生能够在一个好的环境里考出好的成绩，所以我紧急请示上面，要求推迟高考时间。”

　　卓立筑随后向南平市委书记徐谦、市长陈桦报告，请求实行延期高考预案。很快，申请被上报并获批准。

　　福建省高校招生办主任当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建瓯考区高考被延期举行后，可能要等到全国的高考结束以后，才能够有明确具体的措施来安排。”

　　中央、省、市各级政府领导对建瓯高考极为关注。国务院总理温家宝6月7日的批示是：建瓯的高考要做好！要做好推迟高考的准备工作。

　　6月8日，福建省教育厅也紧急成立了建瓯延期高考工作指挥小组，赶到建瓯市，召集有关人员举行会议，强调要做好考生及家长的思想工作，通过各种渠道宣传建瓯高考实行的“五个一样”，即与高考A卷试题难度一样、出卷人员一样、题型一样、每题分值一样、评卷要求一样。

　　6月11日，经教育部同意，有关部门决定建瓯在6月13日至14日举行高考，并启用备用的B卷。本报南平6月13日电

　　7日，他们在洪水中赶考

　　本报记者 何春中

　　没被洪水冲走的垃圾挂在街道两旁店面的墙壁上。6月9日一大早，位于闽北山区的建瓯市六中，学校主教学楼一层用作考场的教室里，留在墙壁上的水印离一层楼顶只有30厘米。

　　回忆起7日赶考的经历，建瓯市的一些师生、家长仍感到惊魂未定。

　　三天里，齐膝高的雨靴穿坏了三双

　　六中校长张光太穿着一双绿色齐膝高的雨靴，挽着衣袖，在校园里跑前跑后。

　　3天来，这样的靴子，他已经穿坏了3双。

　　尽管这样，他还是没能把六中考点的716名高考考生按时送进考场。

　　“教学楼一层的桌子都被洪水冲翻了。到6日那天，校园里的水位最高达两米多，最低1米多。”张光太说。

　　7日早上，洪水开始慢慢退去。6时一过，张光太就带领老师开始打扫。7时，水位已慢慢退到半米左右。于是，师生们准备搭“浮桥”，用课桌从学校的大门口一直搭到教学楼，以便让外面的考生走进考场。

　　当时在六中考点住宿的考生有420人，在外面住宿的考生有近300人。这些考生如何能准时进校园参加考试，是张光太最为担心的。“只要有百分之一的考生没有进考场，我们的考点就无法进行考试。”

　　7时30分，张光太接到通知，说高考推迟了。此时，建瓯整个城区有2／3进水。

　　同行的两名女生一下子躺倒在水里

　　建瓯六中高三（8）班班长林建弟6月7日早上5时许就起床为高考做准备了，而在6日晚上，林建弟住的地方就已停水停电。

　　7日早上6时30分，林建弟没有吃早餐，就和同宿舍的另外两个女同学向一中的考点走去。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街道上是没过膝盖的水。

　　水很凉也很脏，林建弟的脚一下到水里，她就叫了起来。她的脚不断地哆嗦。两只手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文具。

　　这时，一辆大卡车冲过来，车开过后，掀起的浪非常大，同行的两名女生一下子躺倒在水里，衣服全湿了，只能在水里“游泳”。林建弟去拉同学，也差点滑倒在水里，身上沾满了泥巴。

　　“一名交警拦住我说，高考推迟了。当时我半信半疑的，后来，打电话核实了才确定。”

　　“挺震惊的，当时我一路上还在构思作文呢。后来得到证实，有点失落的感觉。”林建弟说，“当时许多学生都泡在水里，都很着急。我们又没有吃早餐，人很多，很挤。”

　　林世卡眼一闭从二楼跳到了巡逻船上

　　考生郑煌旭的考点在二中。街道上的水很深，他不会游泳。会游泳的父亲就带着他出来，要在洪水中背着他去考试。

　　郑煌旭长得比他父亲还高，让父亲背着，他心里感觉有点别扭。他难以想象瘦小的父亲背着高大的儿子在洪水中艰难跋涉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于是，他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决定从自家四层楼上跳过隔壁交通局的栏杆，再从水势较浅的地方想办法去考点。

　　就在郑煌旭跳过栏杆后，“啪”的一声，他的文具一下子掉到水里，用透明塑料袋套着的准考证也掉到水里了。

　　“天哪，我的准考证湿了！”郑煌旭大叫一声，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考生林世卡的遭遇就更“惨”了。他家住在建瓯公园口那边，楼下却是一片汪洋。

　　正好一位巡警开着船出来巡逻，让他从楼上跳到船上来。林世卡眼一闭，就从二楼跳了下来。跳到船上后，林世卡的腰重重地碰到船帮上，痛得他又大叫一声。

　　林世卡在巡警帮助下最终到达考点。到了考点才知道高考今天取消了，要延期。

　　林世卡的同学说：“他是考体育专业的，幸亏专业已经考过了。要不然，摔伤了，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南平在我们的下游，那里的考生为什么能按时参加高考

　　考生黄涛家离考点近，他早上8时到了考点，已有许多学生在那里等了。这时开来一辆警车，一边开一边用大喇叭通知：“2006年高考暂停了，要延迟。”

　　“那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备用卷会不会很难啊，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心情。”黄涛说，“后来看了电视，教育局长保证备用卷和A卷难度一样，我才安下心来继续投入复习。”

　　但6月7日那天没有和全国其他考生一样踏进考场还是让黄涛感觉有点遗憾：“是不是能有更好的办法让我们准时参加高考呢？南平在我们的下游，那里的考生为什么能按时参加高考呢？”

　　黄涛听人说，在发洪水之前，南平市区已经把所有住在低洼地方的考生接到宾馆里，统一住宿，统一吃饭。“这样挺好，保证了考生的正常考试。如果建瓯也这样做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正常按期参加考试了。”

　　经历过这一场洪水，黄涛似乎变得更加成熟。他叹了口气说：“考试的感觉很重要，延迟6天再参加高考，考试的感觉都快‘凉’掉了。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道呢？”本报南平6月13日电

　　无一名考生因灾缺考

　　本报南平6月13日电（记者何春中）今天上午9时，受暴雨洪水影响延期高考的福建省建瓯市考区正式开考。4653名考生参加了迟到6天的高考。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延期高考。

　　建瓯市招委会今天发布消息称，没有一名考生因灾缺考。

　　据介绍，开考以后，建瓯考区共有5个考点，安排考生4681人,实际到考4653人,缺考28人。经逐一核实，缺考原因是被保送、外出留学、体检不合格等个人因素自愿放弃，未发现一个因受灾原因而无法到考的情况。

　　上午7时30分，建瓯市第六中学考点门前所有工作人员已全部到位。一些班主任手拿点名册在校门口为本班的考生点名，公安保卫人员严密地组织考生入场。记者在现场看到，考点井然有序。

　　建瓯延期高考采用的是和正常高考A卷不同的B卷。建瓯三中的一位高三年级班主任表示，这几天，通过对考生心理进行疏导，他们现在状态调整得不错，相信广大考生会考出好成绩。

　　建瓯市公安交警大队在考点外专设了高考服务点，备有胶水、笔、水杯等。民警温庆颖告诉记者，这些都是免费提供给考生的。此外，每个考点还配有考生应急服务车。

　　据了解，在13日至14日的高考期间，建瓯市委、市政府采取了一系列为考生考试提供便利的举措。12日，建瓯市调配了20辆公交车，把居住在各乡镇的300余名考生分批接入市区，并在市武装部和市委党校统一免费安排食宿。

　　在开考的两天时间里，建瓯市还规定所有参加高考的考生可凭准考证免费搭乘任何一辆公交车到达考试地点，对个别因特殊原因无法及时赶到考场的考生可随时拨打110，由警车快速接送。同时，建瓯市委、市政府还向全市党政机关发出通知，各单位的小车如遇任何一位高考考生求助，必须用最快速度先把考生送到考点。

　　教育部密令

　　建瓯高考B卷安徽印制

　　本报南平6月13日电（记者何春中）6月11日16时40分,在两部警车和福建省公安厅相关处室的警员的护送下，一辆满载着高考试卷的中巴车，从安徽省黄山市悄悄出发，经过10多个小时的长途奔波到达福建省建瓯市。

　　建瓯市委、市政府派出警车、安全人员、考务人员赶到浦城迎接试卷。16时40分,80多个不同颜色的分别装着考卷、英语听力磁带的袋子，顺利运抵建瓯市教育局保密室，进行妥善清点、分类、保管。

　　8日，教育部秘密指令把相关科目的高考B卷样卷，送达安徽一家定点考试人事印刷中心加紧印制，并赶在12日之前全部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