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排行榜“病”了?这个从一“出生”就备受关注也备受非议的新生事物,是在走向繁荣还是末路?而这一次,它面对的危机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它自身。由“始作俑者”挑起的反思会有结果吗?带着这些疑问,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了网大CEO蒋继宁。
「关于发布辞」
我的感受跟别人不太一样
记者(以下简称“记”):昨天是网大第八次发布大学排行榜,您的书面发布辞与以前的风格很不一样。
蒋继宁(以下简称“蒋”):比较情绪化?网大是1999年首次发布大学排行榜的,从2000年到2005年,我们的发布辞主要以专家组的结题报告为主,再加一点特别说明,比较技术。的确,这几年网大在做排行榜的过程中,有一些感觉、想法,整理一下就写出来了。
记: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蒋:(笑)我一直期待着有人站出来说话,但是,作为局中人,我的感受可能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以前推出排行榜的时候,我们主要在意的是大家怎么看网大的排行榜,关心的只是网大,但现在关注的已经是排行榜整体出了什么问题。那篇东西比较感性,但也有一些理性的东西,是自己真实的感受。
26日排行榜就已经做出来了,最后校验的结果也出来了,下午3点,我坐在电脑前一边想一边敲字,花了两个多小时吧。
「关于排行榜」
我可以证明有人愿意给钱
记:排行榜出什么问题了?不是很繁荣吗?
蒋:我不觉得排行榜繁荣,最多是繁,但不一定荣,这里面有一些不太光荣的东西。
记:这几天正好有媒体报道,说有的排行榜,大学只要花50万,保证能进前50名,您觉得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高?
蒋:怎么说呢,我只能告诉你,有的大学找过网大,说得比较“艺术”,说我们支持一点研究经费给网大吧。我可以证明,有人愿意给钱给我们。
记:网大收了吗?
蒋:如果收了,我还告诉你这件事吗?这些年,因为做排行榜,我有机会参加了教育部评估中心、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评估分会和其他机构组织的高等教育评估方面的学术研讨会,也拜访过许多大学。行内人对各种排行榜的评价是不一样的,有的排行榜行内评价很低,但它照样年年发布。
记:公众没办法像行内人那样来判断优劣。
蒋:没错,大学的网站官气太浓,公众的信息不对称,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小。这也造成了一些排行榜不是把力气放在提高自己的客观度和严谨性上,而是放在吆喝上,谁的嗓门大,谁的观众就多。可是,大学排行榜不是流行音乐榜单,它涉及公共利益,起步阶段更需要自觉。
记:除了网大,在您印象中,这几年国内做大学排行榜做得有一定影响的还有哪些机构?
蒋:一个是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武书连的“中国大学排行榜”,一个是上海交大的世界大学排行榜,还有一个是武汉大学中国科学评价中心的中国大学科技竞争力排行榜。
记:那也不多。
蒋:其实,即使在国外,真正有影响的大学排行榜也不多。美国就是《商业周刊》和《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排行榜,英国就是《泰晤士报》的。
记:好像和国内不同,这些国外“名牌”排行榜的出品机构几乎都是媒体。
蒋:对。所以说,排行榜一开始就不是学术的东西,而是一个公共信息产品。媒体独立、客观的立场,天然就适合做排行榜这样的产品。排行榜没有什么高深的理论,不用煞有介事、故弄玄虚。我一直说,自己不是什么专家,只不过是一个项目的组织者。而且,我想说,网大也是一个媒体———网络媒体。
「关于准确度」
能采集的数据可靠度不高
记:你在今年的发布辞中说,网大距离客观评价中国大学的目标“依然路途遥远”,怎么理解这句话?
蒋:决定一个排行榜的质量高低,有三个关键因素:标准、数据、算法。很显然,标准和算法属于技术环节,比较容易掌控。但数据不一样,这是目前制约我们最大的一个问题。我们从官方采集的数据并不准确。因为是各大学自己报的,举个例子,如果跟政府要经费,也许报的人头数就是多多益善;如果是计算排名,要看平均资源占有情况,也许就会少报人头。
记:不用官方数据,自己采集呢?
蒋:采集数据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你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比如大学不报真实数据,或者不同的大学无法用一个统一的口径,目前情况下,自己采集也没有意义。我觉得,这个问题,与当下社会的整体氛围有关,我们还不是一个信用社会。
记:这和你们今年推出学校声誉和新生质量两个单项榜有没有关联?
蒋:因为这两项数据是最真实的,一个学校声誉如何、别人怎么看,是摆在那里的。这项调查中,有104个大学校长,都是本科以上的大学校长,回复了我们的调查函;还有80多个两院院士以及长江学者、研究大学评估的专家。我认为,他们的代表性是普遍的。新生质量排行就更不用说了,2005年各校新生的录取分数是很过硬的指标。
「关于反应」
没有人会对排行榜不敏感
记:如果让你排序,你认为谁对大学排行榜最敏感?
蒋:如果真要划分类别,我想最关注排行榜的,应该是那些曾经上过大学或者正在上大学的人。大学阶段是人生当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在美国,有人会在车上写上大大的“我是哈佛家长”,自豪感十足;英国人甚至发明了一个词:Oxcam,把牛津(Oxford)和剑桥(Cambridge)两个词合并到一块儿。名校情结,全球都有。
记:所以,会有人大的毕业生要和网大打官司。
蒋:我非常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每年网大发布排行榜的时候,会有人通宵守在电脑前不停刷新网页,等待结果。昨天排行榜出来,今天发帖就已经过千了。7年前,网大排行榜第一次推出的时候,有报纸用了10个版来报道,把所有数据都印上去,结果据说那天报纸卖到10元一份。
记:被评价的大学是不是也比较在意?
蒋:大学是绝对在意的。排行榜做出来这几年,陆续有大学和我们联系。我觉得无论是大学还是排行榜的制作者,没必要刻意回避接触。大学了解自身的状况,会给排行榜提出很多好的意见;我们接触大学,会增加对大学的具体认识。
记:但是不少大学是“炮轰”排行榜。
蒋:炮轰也罢、回应也罢,在我印象中,校方对各种排行榜作出公开回应的,有复旦、科大、人大、中大……。回应本身不就恰恰说明了他们关注这件事?
记:清华和北大校方没有公开回应过。
蒋:去年,《泰晤士教育增刊》搞了个全球大学排行榜,北大被排在全球第17位、亚洲第1位,北大校长不也出面回应了吗?
没有人会对排行榜不敏感
。排行榜推出之前,还会有一些大学给我打电话,问网大的排行榜什么时候出来。有一位名校校长曾经跟我说,100个指标也不能全面反映大学的实际,所以搞那么多指标,算来算去也不一定准确,有的时候模糊指标最准确。你说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记:大学很难做。
蒋:我特别想说的一句话就是,在这个社会上,大学应该站在最前沿,起领导社会前进的作用。大学没必要向世俗低头。如果大学不坚守和创造一些信念,还有谁来担当这个责任?(记者吕冰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