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校长齐呼吁：人才政策国家应向我们倾斜

　　西部流失人才分为两类：一种情况是上世纪50年代到西部去的老专家、学者，叶落归根；另一种情况是上世纪80年代恢复高考制度后培养的一批中年骨干，因为东部的条件优势而“孔雀东南飞”

　　本报记者胥会云发自上海

　　7月12日起，在上海举行的“第三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中国西部校长集体亮相，不仅让他们有一次展示西部院校风采的机会，也带来了西部院校的困惑，其中最让校长们头疼的就是西部高校人才的流失问题。

　　这些校长，不论是在听取其他高校校长的演讲，还是在自由讨论中，都表达了自己对于西部人才大量流失的担忧。并且呼吁国家在财政和人事上实行宏观调控，设立西部人才基金，以及更加灵活的人才流动输送体制。

　　人才流失溯源

　　西部很多高校都是随着三线建设蓬勃发展起来的，1964年至1980年17年间，在“备战备荒为人民”、“好人好马上三线”的时代号召下，几百万工人、干部、知识分子，到了中西部，国家累计投资2052亿元，先后安排了1100多个大中型建设项目。

　　三线建设实质上也是当时的西部大开发，通过17年的三线建设，西部逐渐成了以交通、能源为基础，以国防科技工业为重点，原材料工业和加工工业相配套，科研生产相结合，门类比较齐全的战略后方基地，为中西部地区构建了现代工业的基本框架。

　　此外，当时在西部工作的收入高于东部地区。“一个大学毕业生，月工资在北京工作是56元，西安是58.5元，兰州是64元，青海就要有70多元。按照现在的状况，如果上海一个教授一年8万元，兰州就应该10万~15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校长孙武学说。

　　进入上世纪80年代，国家的工作重点也转到了经济建设上，三线建设也开始进行调整改造。与之相适应，西部人才流出量是流入量的两倍以上，特别是中青年骨干人才大量外流。

　　几年前，新疆石河子大学每年的人才流失率达到14％~20％。而宁夏大学“十五”开局之时，学校1300多名专职教师中，硕士以上学历只有20％，大部分高学历教师流失。在流失最严重的时期，位于西安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每年都有七八十位教师离开。也有说法称，近些年来从兰州大学流失的人才，足以组建一个同等水平的大学。

　　这些流失的人才，分为两类：一种情况是上世纪50年代到西部去的老专家、学者，叶落归根，回到了东部的家乡。而他们，已经是西部高校的重要学科带头人；另一种情况是上世纪80年代恢复高考制度后培养的一批中年骨干，因为东部的条件优势而“孔雀东南飞”。

　　“目前我们学校上世纪80年代培养的中年骨干基本上已经走完了。”孙武学说，这种打击，对高校来说，是致命的。

　　流失的原因，就是东西部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而这种差距，在上世纪60年代的中国，可以通过计划经济下的指令来解决。

　　“北京那么多人才毕业以后漂在那里，最后找了一般的工作，可他们就是漂着也不愿意到我们这里来，这是最大的浪费。”孙武学说。

　　落后地方的学者“官本位”

　　事实上，西部高校人才流失的原因，不仅因为给人才的待遇在下降，更是因为西部院校的综合差距，尤其体现在西部高校整体的科研水平上。

　　“引进人才和留住人才，都很困难。”宁夏大学校长陈育宁说。

　　校长论坛期间，美国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校长杨祖佑介绍了他们通过引进人才，在8年内造就出5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事情，这引起了许多校长的强烈兴趣。演讲结束后，一位四川的校长甚至专门冲上去请教到底如何能够引进人才，尤其对于西部这些人才奇缺的高校。

　　新疆大学校长安尼瓦尔·阿木提对记者表示，虽然很羡慕圣巴巴拉的成绩，但是这种做法对于西部来说，是不可借用的。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问题是我们没有进一步的团队和氛围给他，人才也不会来。”安尼瓦尔·阿木提说，西部的高校，教师起点学历比较低，进修机会较少，整体的科研水平低。

　　目前，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还在支援着青海大学、石河子大学、新疆塔里木大学的农牧专业建设，用孙武学的话说，虽然自己发展得也不好，还是得穷哥儿们支持穷哥儿们。

　　而且，“越是落后的地方，市场经济越不发达的地方，大家走来走去都走到一条道路上去，就是去当官了。”陈育宁坦言，由于西部不发达，很多高端人才也没有用武之地，带着他的高学历只能走到行政上去。这种官本位思想，对高校的发展以及创造留住人才的氛围，是极为不利的。

　　引进人才不成，西部大学校长的选择，就只有自己培养。陈育宁表示，近些年来他们已经着重调整资金结构，加大对人力资源的大胆投入。

　　如今，宁夏大学和新疆大学每年都要派200多名教师外出学习进修，甚至到国外做访问学者。新疆大学还要求学校教师在3年内必须考硕士、博士。对于这些在职深造的教师，石河子大学规定所有费用都由学校支付，除基本工资外，这些教师同时还享受50%的津贴。

　　同时，兰州大学校长周绪红和孙武学都表示，他们要鼓励硕博连读，尽量拉长学生的在校时间。论坛期间，清华大学校长顾秉林曾经介绍说，清华目前75％以上的科研项目，都是由在校研究生参与完成的。

　　经过一系列的努力，宁夏大学专职教师中，硕士以上文凭已经变成了50%。石河子大学也由5年前的只有2个博士生,变成了现在60多个博士生，另外还有100多个仍然在读的博士生。

　　新疆石河子大学校长向本春表示，目前石河子大学的人才流失比例已经控制在1%以内。而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对于自我培养，孙武学表示了质疑。称这很容易造成近亲繁殖，而这是学术上特别忌讳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现在就要求，不允许自己的学生留下来任教。

　　盼望西部人才基金

　　为此，西部高校校长呼吁，中央应该对西部实施倾斜性的财政政策，并实施特殊的人才交流输送体制，以解决西部人才的燃眉之急。

　　校长们表示，希望能够独立设立一个西部人才基金，对到西部工作的学科带头人和博士提供所需要的科研条件，并且提高待遇。

　　“如果待遇一样，人家也不会到西部来。”孙武学称，相对于东部人才的待遇，西部具体要高出多少，这个涨幅可以商量，但为了区域发展平衡，必须对西部实行倾斜政策。

　　相对于宁夏、青海、新疆等地区来说，孙武学还能够拒绝本校学生留校，防止近亲繁殖的原因，就在于西安的状况要比上述地区好很多。

　　周绪红此前任长安大学校长，今年6月到兰州大学校长任上，这也是他第一次到兰州。当飞机停在兰州机场，看到四周光秃秃的山，他大吃一惊。“在长安大学的时候总抱怨国家有些部门不把西安当西部，到了兰州，就觉得西安不应该被当做西部了。”周绪红说。

　　另外，孙武学表示，还希望有更加灵活的人才交流输送体制。“我们希望能够鼓励人才阶段性的支持西部，比如说重点学科带头人能够支持3~5年，年轻的博士生可以10年。”而为了更加增强吸引力，孙武学建议人才的户口保留在原地，实行双工资，或者提供西部特殊津贴。

　　“对于学科带头人，我们并不一定要求他在这几年中出什么成果，只要能把我们的团队带动起来就可以了。我们更需要的，还有大量的优秀博士。”这些博士，可以带来一系列的科研技术。“西部发展需要技术，但是不是说什么高精尖的技术，而是中间技术，能够把当地的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的东西。”安尼瓦尔·阿木提说。

　　2000年1月，西部大开发战略开始实施。在第一个5年当中，政策着重于基础设施建设、生态保护等。现在，新的5年战略提出，西部要依托优势资源，形成优势产业和经济优势。而上述战略实行与人才战略本身是休戚相关的。

　　此前几所西部大学校长曾经在兰州大学开了一个关于西部高校发展的研讨会，会上校长们达成一致意见，就是要呼吁国家给予政策倾斜。

　　孙武学对记者表示，他们一直在思考，不过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文字向上提交。“这些需要国家在财政和人事上实行宏观调控，不是一个省、一所大学能够解决的。这个问题一定要作为一项政策来研究，才可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