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群
演员陈红、导演陈凯歌两口子精心捣鼓出的电影《无极》,被“胡搞”直译成了“馒头血案”,让人喷饭。不过馒头血案纯系虚构的娱人娱己的故事。6月初,在陈红的老家——江西上饶的铅山县,却上演了真实版的一出咸鸭蛋引发的血案,让人唏嘘哀叹。 咸蛋致命,闻所未闻,令人发指。我想就是想象力最为丰富的编剧,可能也编不出如此离奇的故事——
5月31日也就是端午节这天,上饶市数十人出现罕见的食物中毒症状,随后的几天,出现中毒症状的人越来越多,11个中毒重症患者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其中69岁的老人吴贤水、44岁的妇女郑凤花相继不治身亡。当地政府部门紧急调查,结果发现,夺人性命的竟然是当地人日常生活都离不开的咸鸭蛋,这种咸蛋含有可溶性剧毒钡盐。
目前,咸鸭蛋中毒案件还在进一步侦破之中,但是这起案件的不良影响已经显见。在当地,咸蛋有毒的公告随处可见。
当我找到被咸蛋夺去生命的吴贤水的家时,他的父亲、上饶市信州区东瓦窑村唯一的一个90岁高龄的老寿星,哭得成了泪人。他的独生子、69岁的吴贤水身体一向很好,很少患病。吃了一个咸蛋后,吴贤水就永远离开了他无限眷念的家庭和洒满阳光的世界。这位须发洁白的老寿星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事实,他哭诉:一个咸蛋就要了儿子一条命,做毒咸蛋的人为何会这么没人性啊!
另一个吃咸蛋致死的郑凤花,家里原本就不富裕。郑凤花吃咸鸭蛋中毒后,丈夫为了抢救妻子的生命,把房子变卖了几万元钱,给妻子交医药费。然而,钱花光了,妻子却告别了人世。正在参加高考的女儿,也受不了打击,晕倒在地,直接影响了成绩。
经当地有关部门初步调查确认,这起血案的直接导演者、毒蛋的制造者是铅山鹅湖镇的谢星远。他是个农民,按照自己负责生产,弟弟负责采购生产原料,儿子负责销售咸蛋的产销方式,他办起了一个地下咸蛋加工厂,非法产销咸鸭蛋至少4个年头以上。数不清数量、道不明质量的咸蛋,源源不断流向江西上饶以及福建武夷山等地的市场。
做调查记者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大小企业老板,也无数次地和他们比试过招打过心里战,也多少了解点他们的心态。
但当我在铅山看守所见到已经丧失自由的谢星远后,我发现,先前脑海中勾勒出的数个图像显然都失真。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的身上,始终感觉不到农民的特质,哪怕是一丁点的淳朴我似乎都见不到了。
他加工的毒蛋,已经让两个家庭痛失亲人,使安详和谐的上饶一度陷入“莫名传染病”的深度恐慌……然而,谢星远获知自己肇事的结果后,面对镜头,面对观众,面对千千万万的人们,他仍然是如此平静!如此不以为然!如此满不在乎!
我让谢星远算了一笔账,他用那批七八百斤来路不明极有可能混杂了剧毒钡盐的“工业废盐”,到底节省了多少生产成本。他估算了一下告诉我,此举仅仅节省了100多元钱。
为了省这100多元钱,谢星远却生产出了毒蛋,稀里糊涂地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灾祸,也为自己换来了牢狱之灾。
他强调:“盐嘛,只要是咸的就可以!”无所谓食盐还是工业盐、工业废盐;咸蛋加工厂要不要办相关证件也无所谓。他为自己的这种心态和表情,所能给出的唯一理由就是:“我是个农民,我什么都不懂,这么多年来,没有谁告诉我要办什么证,没有谁告诉我不能用什么盐。”
我不知道谢星远是真无知,还是装疯卖傻扮无知,但这一刹那,不知为什么,我仍觉得他的话像把刀,直插人心窝,让人难堪,让人痛。
实地走访谢星远的地下加工厂后我发现,事实上,他的厂子规模不算太小,据说在生产旺季的时候,工人人数有时候超过10人;而且,他的厂子也不难找,就在村子的正中央。
在我采访时,我发现,从村委会到乡企办,再到县相关部门,他们都失声了,远去在我的视线中。
审片时,制片人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软肋:你为什么要关注这个个案?他说,必须点出这样一个背景:小作坊产品质量难以控制,10人以下的食品小企业在我国有12万多家,这当中还不包括类似谢星远咸蛋厂这样什么手续都没有的地下加工厂,像这类企业不出问题则已,一出就是大问题。
咸蛋引发的这起血案,就是当头棒、警世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