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法制周报》报道湖南省常宁市中医院6名医生因为拒开高价回扣药，被院方扣发“绩效工资”，每月收入竟比该院的杂工还要低500元！日前，他们向当地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提交仲裁申请，要求医院补发“被克扣三年之久的绩效工资”，并向省市有关部门实名举报了该院鼓励医生宰病人的内幕。

　　怪事一桩 医生收入比门卫低

　　引发这场医院与医生之间矛盾冲突的导火索，是该院的“经济管理方案”。《常宁市中医院二00四年经济管理方案》明文规定：“医生的总收入减去总支出，结余部分按比例提成计奖，其中内科（含门诊急诊妇产科等）按50%提成，外科系列按25%提成，门诊医生分别计算到人。”“对完成任务差、经济收入少且劳动出满勤的人员，只发基础工资”。“一般工作人员奖金按平均奖的80%计发。”“一种怪现象出现了！”该院医生张厚兴说，根据这一方案，常年在门诊部工作的6名医生连续三年只拿到了基础工资，根本没有绩效工资。“我们这些主治医师竟沦落到不及杂工和门卫的地步，一年至少要比他们少6000元。”

　　实名举报 高价药品回扣多

　　5月29日，常宁市中医院门诊部张厚兴、谢盛荣、尹晓平、唐华林、袁文福、周英昭等6名医生，以其所在医院“克扣工资、绩效工资”为由，向常宁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仲裁，要求该医院补发“被克扣三年之久的绩效工资”。在此之前，6人以实名举报的形式，多次向湖南省卫生厅等省、市有关部门反映常宁市中医院药品采购回扣、医生开单提成等黑幕。他们在《请求给予生存权的报告》中写道：“谁手毒心狠能对患者下重手，经济指标完成出色，谁就可以享受开单提成带来的高额奖金，还可以享受携配偶出国观光的礼遇。”“医院领导思想开放到居然对药贩子大开绿灯的程度，批准数十种有回扣、价格昂贵的药品进入医院药房。”6名医生提供了医药代表向医生行贿的证据———三个写着用药明细记录的信封。记者看到，一个信封的正面，写给某医生的提成单是：利欣3×6=18，V佳林×4，益替欣×4，健欣×4，总金额18元。张厚兴向记者解释，每一个品种乘号前面的数是开单数量，乘号后面的数是提成金额(元)。医药代表在药房拿到统方表后，会将每一个医生开药的品种和数量填在事先设计好的公式里面，然后计算总金额。拿到这个信封的医生当月仅开了利欣一种药共三盒，他可以由此得到18元的提成。张厚兴说，除了直接将回扣药品和开单提成写在信封上面外，品种较多的医药公司会另外打印一个电脑清单，和钱一起装入信封中交给医生。“这样，医生拿到信封后，就会一目了然。”7月19日上午，记者就医药代表给医生回扣一事询问常宁市中医院副院长张家驹，回答是：“那是药商的事。”

　　奖金“太脏” 医生质疑医院管理

　　张厚兴等人认为，医院是非营利性公益事业单位，不能像工商企业那样将经济收入与医生的工作待遇挂起钩来。医生只要尽心尽责地在本职岗位上做好了工作，没出医疗事故，就该享受医院的奖金待遇。“讨论方案时，我们就提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谢盛荣医生回忆当时职代会的一幕时说，“当时有40多个代表参加，只有18个代表投了赞成票（院方的说法是23票通过），但方案最后还是实行了。”面对质疑，张家驹副院长说：“我院的经济管理方案基本上是符合法律法规的。它符合《劳动法》第47条和国家三部委2000年31号文件。”针对“主治医生收入比杂工门卫低”这一问题，该院另一名副院长田亚晖解释：有的岗位无法量化考核，比如后勤、门卫，一般都拿固定奖金，这在各个单位都是类似的。医护人员是医院的主体，收入与工作量和质量挂钩是正常的，完成绩效自然比门卫高，完不成绩效自然比门卫低。“你们为什么不能完成医院的任务呢？如果完成了指标就可以拿到绩效工资呀。”对记者的这一问题，张厚兴回答道：“以我为例，我一年可以看1800至2000人次的病人。如果给一半病人开CT，仅这一项我就可以增加20万元到30万元的年收入，如果再算上为病人超标准开的药可以得到的提成，这个数还会增加。这样的话，我不仅可以拿到绩效工资，还可以出国旅游。”“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啊！和很多病人一样，我也是农村出身的人，看到他们那样困难，我只是尽量想办法帮他们把病治好，而不敢昧着良心掏空他们的钱。”张厚兴分析门诊部大多数医生拿不到绩效工资的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部分医生不忍心去宰病人，没有超标准给病人开药；二是药房的价格比药店超市的价格贵出好多倍，病人在拿到处方后，直接到外面的药店买药，导致处方流失；三是社会上有一些医托，将病人从医院拉到社会上的黑诊所，导致病人流失。

　　仲裁专家 本案仲裁凸显法律空白

　　对于张厚兴等人提出的申诉要求，常宁市中医院在仲裁答辩书中说，6位申诉人要求医院补发其人均1.95万元、总额11.7万元的绩效工资缺乏政策、法律依据。而医院方面制订的“经济管理方案”则具有明确的政策法律依据。7月18日下午，记者在常宁市劳动局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办公室，采访了负责本案仲裁的尹向前。“这样的事件在整个医疗界都很少，它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一般不予受理。”尹向前说，“医院是事业单位，不能完全按《合同法》办，《劳动法》又没有涵盖到事业单位。他们都是医生，实行的是聘用制。”尹向前强调，本案其实不属于劳动争议仲裁的范畴，适用法律非常不明确，凸显了法律的一个空白点。但他同时承认，这起案件在常宁市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为了维护双方的权益，仲裁委最后还是决定受理，并比照《劳动法》的相关条例进行仲裁。记者问：“最后的结果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尹向前说：“我们负责把整个案情提交11个仲裁委员会委员，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尹向前说，目前此案尚未进入表决阶段，表决结果需等一段时间后才能公布。6名医生则表示，“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坚持到底，如果仲裁结果不公正，我们将起诉到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