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凌子风的“大导”风采
红叶秋虫
凌子风夫妇合作
入伏那天,我如约走进已故著名导演凌子风的旧居。凌夫人韩兰芳女士快步轻盈地迎出家门。66岁的她似乎让岁月驻足一身蓝色小花的简洁连衣裙,优雅大方的发髻,细框的眼镜,得体的言辞,都无声地散发着温馨和谐的气息。
凌导离世7年后,客厅如他在世时一样的摆设,他亲手制作的木雕、书画依然各就各位。对面墙上一幅放大的家庭照十分显眼,画面上凌子风夫妇和女儿风度翩翩、笑容灿烂。而沙发上方镜框里展示的画作更是引人注目——韩女士笑语,这是从近日出版的凌子风画册上取下几幅组合而成的。精心挑选的作品,被对称有序地组合成4个同样大小的画框,并排挂在墙上。统一的格式展示出画幅、色彩、风格各不相同的作品,俨然一个小型的凌子风画展。女主人的细致周到、他们的伉俪情深,立刻走入我的脑中。
他亲手制作了国家一级文物
很多人是通过《红旗谱》、《骆驼祥子》、《春桃》、《边城》、《狂》等著名影片熟悉凌导的,却鲜有人知凌导16岁就考入北平艺专,中西绘画、雕塑、篆刻兼修。他似乎天生与美术有缘,从小就喜欢捏泥人什么的,10岁时他堆的雪人竟被姐夫李苦禅先生夸奖是“真正的雕塑”。1938年他奔赴延安,这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在雕塑、舞美、导演、演员等不同角色间全面施展。在鲁艺任教期间,为庆祝中国共产党“七大”的召开,凌子风被同志们推荐创作献礼作品。他一夜之间用水果刀将一块砚石刻制成中国第一枚毛主席像章,像章下方还刻有“LF”字样(凌子风名字的两个字母)。像章原件由周总理保存,陈毅佩带的那枚由其后人捐赠,如今作为一级文物被保存在国家博物馆。他一生与书画相伴,而晚年的他,更是将泼墨挥毫当成了煮酒会友、寄情达意的好手段。
“影坛票友”,还是“画坛票友”
其实,到最后也说不清凌子风到底是“电影界的票友”,还是“画界的票友”。韩女士至今仍这样认为。
在画册前言中,中央美术学院的邵大箴先生这样评价凌子风的绘画:“凌子风先生是一位大写意的水墨画家……他的品德、学识、才气与豪情,在艺术界为大家公认。不过,他不只是靠才情作画,他也研究过大写意的技巧,从画风的路数看,他学习齐白石、吴昌硕,直追青藤、八大……他是绘画多面手,花鸟、山水、人物均能……豪迈而灵秀、大气而婉约,是他绘画风格的鲜明特色。他的画布局大胆,有奇突、齐崛之势,给人出其不意的视觉感受……他下笔果断有力,笔线曲折有致,虚实相间。墨的浓淡富有变化,并与笔线融为一体。画面整体、单纯,笔墨语言精练而丰富。从凌先生的作品中还可以看出,他作画的方式是典型文人大写意的作风,即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既胸有成竹又随兴所至,善于根据画面形势抓住时机,因势利导,一气呵成。这功夫全在画外,人生经验、各方面修养,尽在其中了。”
作为妻子,韩女士太熟悉丈夫的画风了。她在画册后记中不无自豪,又准确传神地描绘了凌子风做画的风姿:“看凌子风画画儿真是一种享受!很多人这么说。不管是在电影活动中,还是画家聚集的笔会上,子风的画桌旁常常会人满为患。从没见他皱过眉头,好像反而让他更加情思激越……你会看到他熟练地把裁出的纸铺下,沉思着在墨池里调润着笔头,向后撤一步,紧望着那纸幅,呼吸渐渐紧迫,由细见粗,声渐膨大,忽然,雄鹰扑翅,那纸幅上风驰电掣般泼染出一片销人魂魄的神韵!每一幅画儿都是一次灵与墨的交响,同是画山水,却幅幅不同,你总能见到一个激情飞扬,不断挑战自我的凌子风!”
绵绵深情溢满细节
收纳了凌子风近百幅书画作品的画册封面上,凹印的凌子风狂草签名使人一看便如晤其人。封面被锈红色绒布包裹,内衬为金黄色。未见画作,便先被这优雅厚重的气息包围。我不禁脱口而出,色彩太到位了,感觉真好。韩兰芳轻轻地说,这是我到处跑,从地摊儿上找到的颜色。为了这部画册,她曾经整天盯在工厂,看师傅调色,每一幅画作都反复比对原作,直到分毫不差。凌子风洒脱豪情,许多得意画作生前已分赠朋友,而为了收集整理散落各处的原作,凌夫人不辞劳苦到处寻找。朋友们都热情相帮,有的还将已经装裱入框悬挂的画作取出送来,有的大幅作品运送起来很是费劲,这些都被韩女士的执著一一克服。画册中还有一些是夫妻合作的。
和韩女士一起翻看画册,随画页掀动,她随时旁白注解:“我画了一只青蛙,可是恰画在了纸幅的偏上方。正不知如何是好,子风过来哗哗数笔,就变成了趴在荷叶上张望的青蛙,就是这张《枯荷听雨》……那张《石榴戏蝶》是我画的蝴蝶……这张《红叶秋虫》是我画的小虫、蝈蝈。”韩女士充满幸福地回忆那曾经的美好时光。我看到在夫妻合作的画作上,年近八旬的凌子风常常调皮地写上“给钱也不卖”(曾有人出高价买凌导的画作)。遥想当时他们相视而笑、心领神会的瞬间,伉俪深情似溢出画面。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韩女士指给我看,还真看不出一幅作品上竟有两个人的笔墨,要不凌导怎么会在画上写“兰芳绘画有天赋”、“妇合夫随晚年幸也”呢!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在电影界,凌子风、韩兰芳夫妇的合作可谓珠联璧合。凌导后期的作品《春桃》、《狂》都是妻子编剧、丈夫导演的。
临走,当我准备和韩女士合影,正踌躇选何处做背景时,韩女士一把将我拉到他们的家庭合影前。我被她的深情感染。她说过,和子风共同生活15年,这辈子没有白活。这一刻,我心中涌起一种理解:这屑屑碎碎的细节里,溢满的不正是那永在的绵绵深情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