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爸爸有个13岁女儿

　　苏兵 王进

　　1993年，26岁的奇台县农民吴建青捡回了一个出生仅十天的弃婴，从此，吴建青的一家便收养了这个婴儿；

　　因为有了“女儿”，女友离他而去，吴建青此后也因为有“女儿”屡屡相亲无果；

　　今年七月，女儿欣欣被昌吉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校舞蹈专业录取；

　　吴建青说，他现在最发愁的，不是自己的婚姻，而是女儿无钱上学……

　　老人的苦恼

　　奇台县半截沟镇新户梁四村，一个环山的小村庄。一座普通的平房建在一块坡地上。7月22日中午，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个子高挑的女孩正扶着一位老太太，坐在树下说话。

　　屋前的坡谷里小麦已经开始泛黄，是快收的时候了，西面坡地上的红花在正午的阳光下灿烂开放。

　　而65岁的吴玉山老人却没有心情消受这好景致，一脸愁容。

　　那个冬天在村边嘤嘤哭泣、出生才10天的女婴，在这个贫寒之家已长成了个子1米63的大姑娘了。

　　7月3日，欣欣接到了昌吉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校的通知书，她被该校舞蹈专业录取。

　　见到记者，豁着一颗上牙的吴玉山说，“这些天把老汉我愁‘零干了’（方言：愁坏了），整晚上睡不着觉。一个还没成家，一个要上学！”

　　“先抱回家再说”

　　1993年大年初十的上午，清冷的寒风不时卷起山野的雪花飞舞，26岁的吴建青踏着山村小道的积雪去走亲戚，在走到四村和七村交界处时，看到前面围了五六个人。

　　吴建青好奇地走过去，只见雪地上是一个小褥子包裹，里面躺着一个女婴，白白的小脸已经冻得发红，孩子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有把孩子抱走的意思，都议论着走开了。吴建青也转身朝七村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又不忍地回过头，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生命，他停下了脚步。“太可怜了，再不管就怕没命了！天这么冷，我先抱回家再送给没儿没女的人家吧。”吴建青抱起婴儿回头往家快步跑去。

　　回到家，吴建青发现包裹里还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女婴的出生日期，离吴建青抱回她恰好10天。

　　孩子抱回家后，父亲吴玉山和母亲冉玉兰都发了愁，吴建青兄弟姐妹5个，家里条件是全村最穷的，添上一口人不但是负担，孩子也吃不好穿不好。他们把捡了孩子的事向半截沟镇政府计生办作了汇报，希望计生办来处理，计生办让吴家先养着，他们也帮着寻找收养的人家。

　　“她还挺幸运的！”吴玉山说：“欣欣捡来三天前，家里的那头母牛刚下了牛犊，欣欣有奶吃了，要是买牛奶和奶粉，我们家哪有那条件啊！”

　　欣欣体弱多病。抱来没多久，便开始抽风，嘴歪眼斜，全身蜷成一个疙瘩了。吴玉山说：“老伴都不敢抱她了，她说这个娃不行了。”

　　当时外面下着大雪，吴玉山赶紧套上牛车要去镇里的医院给欣欣救命，可雪都到了没膝深，牛车都走不动，吴玉山便抱着欣欣深一脚浅一脚往镇上的医院赶。

　　医生给欣欣打了一针，对吴玉山说：“过来就好了，过不来你也别怨我！”第二天欣欣竟然好了，吴玉山一家才松了口气。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到了春耕时节，计生办也没带来一个收养人，欣欣就在吴家留了下来。

　　女友为“女儿”分手

　　吴建青的哥哥姐姐都劝他：“你还没结婚，最好送给没有儿女的人家。”

　　当时正好隔壁村子的一户人家有心收养小欣欣，但镇计生办的人说，如果收养，就要给计生办交7000元手续费。“人家这就不干了，都是农民，哪来那么多钱。”吴玉山说。

　　吴建青不得不当起了孩子的“爸爸”。这时，谈了一年的女朋友，因为还没结婚就多了个“女儿”，和他分了手。

　　“她走了，我当时也没多想，也没太难过，只是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不能不管。”皮肤黝黑不擅言谈的吴建青无奈地说。

　　在和父母商量后，吴建青给孩子起名叫欣欣，寓意这孩子在新年来到这个家庭。在爷爷、奶奶和爸爸的疼爱下，小欣欣也一天天长大。

　　就在这期间，吴建青的姐姐、哥哥、弟弟、妹妹都先后结了婚。

　　到了上学的年龄，小欣欣被送到了半截沟中心小学上了学。同学对她说：“你是捡来的娃。”

　　小欣欣放学后哭着回到家里，问：“爷爷，我是捡来的吗？”

　　爷爷吴玉山艰难地点了点头。

　　欣欣艰难的求学

　　吴建青的兄弟姐妹成家后，地都分出去了。家里剩下的4口人的地，每人才二亩三分水地和3亩半旱地，年成好的时候，一年才有个2000元的收入。

　　欣欣每天上学，往返要走7公里的路。中午不回来，早晨出门时带个馒头当午饭。

　　到欣欣上四年级，家里更困难了，吴玉山到教育局开了贫困证明，学校将学费免了。从五年级开始，校长每学期都替欣欣把60元书费交了。

　　在四年级时，老师将欣欣选拔到学校舞蹈队，要交160元的服装费，可家里交不起。不懂事的她跟爷爷闹起来：“那别人咋有钱呢？”

　　舞蹈队没参加成，小欣欣哭了。

　　吴建青只上过小学，他对欣欣的学习管得并不多，他告诉记者：“我文化不高，学习上都靠她自己，欣欣学习很自觉，不用我们操心。”

　　欣欣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排前5名。她的作文在班上被老师当作范文多次读过。报纸杂志举办的作文比赛要参赛费，她从来没参加过。她画的一幅农民在田地间的水彩画被学校评为一等奖，还被选送到昌吉州参加评比。

　　吴玉山老两口年老多病，加之种地收成不好，这几年他们把家里的地都包了出去。水地每亩一年的承包费才80到100元，旱地才20元。

　　吴建青出去打工，父亲吴玉山给别人放羊，一只羊一个月10元钱，一月能有个200~300元的收入。但每次放羊回来，都看到患有高血压、半身不遂的老伴因为没人照顾跌倒在院子里，放羊的活没多久就停了。

　　多次相亲无果

　　自从收养小欣欣后，一些熟人先后给吴建青介绍过六七个对象，见面时他就告诉女方，家里有一个收养的女儿。

　　吴建青说：“早晚要知道，还是诚实点好。”——他的“诚实”让姑娘扭头就走。

　　有的姑娘到他家发现还有个叫“爸爸”的女儿，怀疑他是离了婚的，就吓跑了。

　　欣欣记得，在她五六岁时，一位媒人领着一个阿姨来到了家里，可后来那位阿姨再没有来过。上学后，欣欣才想明白，是她喊“爸爸”时，那个阿姨以为爸爸是离过婚的。

　　这两年，家里再有人来，欣欣就把爸爸叫叔叔，只有没外人时才叫爸爸。

　　欣欣的艺术照

　　今年6月，13岁的欣欣小学毕业了。

　　女同学们都照了艺术照，而和欣欣要好的7位同学，知道她没钱，便每人出5元钱，让她也照了艺术照。

　　欣欣把7张“格格”扮相的艺术照片放在了墙上的相框里。她说：“以前只照过一寸的学生证相片。”

　　欣欣要去屋子西面的红花地里帮堂伯摘药材红花。吴玉山说：“5月4号，欣欣去昌吉艺术学校面试时，她伯给了她100块钱，这孩子知道还人情呢！”

　　“如果有一天你的亲生父母来认你，你会跟他们走吗？”村子里有人曾问欣欣。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想知道，是爷爷奶奶和爸爸把我拉扯大的！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欣欣说，爷爷奶奶从来没有打骂过她，“考试不好时爸爸骂过！”

　　去年9月的一天，学校组织勤工俭学去捡打瓜，干完活后下起了瓢泼大雨，老师就把欣欣安排在了学校的宿舍住，吴玉山等到天黑也不见欣欣回来，担心的他冒着大雨找到学校。看到爷爷来了，欣欣说什么也不住校了，夜孙俩牵着手冒雨回家。

　　近两年，患有高血压、半身不遂的奶奶走路很困难，只要放了学，欣欣就扶着奶奶，当起了小拐棍。

　　“欣欣10岁时就开始做饭了，星期天还给我们洗衣服。”吴玉山说：“亏待这孩子了，家里条件不好，她从小穿的都是亲戚邻居给的旧衣服。”

　　吴玉山说，“邻居都说我宠欣欣了，她在这个社会上除了我们，再没亲人了，我不疼谁疼呢！”

　　通知书引来喜和忧

　　7月3日，欣欣收到了昌吉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校舞蹈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她是镇上小学今年唯一被该中专录取的学生。

　　吴玉山拿着录取通知书又喜又忧：儿子吴建青拖到现在还没成个家，“恐怕到我死也抱不上这个孙子了。”孙女欣欣到昌吉上学每年光学费得要3300块钱，他叹了口气说：“把我老汉都愁‘零干了’！”

　　吴家的屋内很简陋，除了床便是床边的一个蓝漆的旧衣柜。“有30年了。”吴玉山叹了一口气，“3个冬天都没烧煤了，烧的是木柴，屋里冷得人直跺脚。老伴降血压的药也好久没吃了，都是没钱啊！”

　　从未后悔收养欣欣

　　此前，听说我们要来采访，吴建青22日一早从离奇台30公里的110团场赶回家里，他在那里打工，给老板干农活，一个月工资900元钱，可这活只能干3个月，庄稼一收就没活干了。

　　邻居方向明比较了解吴建青的事，他说：“假如现在有人给介绍对象了，能成的话，少说也得2万块钱，这么多钱，到哪弄去，就算借到钱，你是结婚呢还是让丫头上学去呢？”

　　吴建青接过话说：“成家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愁的是欣欣上学的事。”

　　“因为欣欣，这么多年你没能成家，有没有后悔过收养欣欣？”

　　吴建青腼腆地笑道：“没有后悔过，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怜。”

　　希望爸爸有个家

　　在里间屋子的床上，记者看到一个少了右眼的旧的玩具狗，欣欣抱着它开心地告诉记者：“这是5月4日去昌吉艺术学校面试时，学校里一个叫刘欢的姐姐送的，我天天晚上抱着它睡觉。”我们要给她和“宝贝”照相时，她含羞地捂住了毛毛狗的右眼，“在从昌吉回来的班车上，它的塑料做的右眼被刮掉了。

　　在院子里，记者问欣欣：“想去艺术学校上学吗？”欣欣低头躲在爷爷背后，害羞地说：“想上，我喜欢学舞蹈。”

　　“为什么不想上初中、再上高中和大学呢？”

　　“那样的话要交好多钱，上4年中专出来就可以挣钱给爷爷、奶奶和爸爸了！”

　　“我要是能去昌吉上学就好了，那样的话，有人给爸爸介绍阿姨时，我就不在，爸爸就可以成家了。”欣欣眼神里充满期待，“这是我的梦想。”

　　吴建青幽幽地说：“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能有钱供欣欣去昌吉上学，将来她也有个出路。我的事以后再说吧。”

　　欣欣手里捏玩着一根青草，低头沉默了半天，低声说，“如果这次上不了学，我就当农民吧。”

　　最新消息：读者资助欣欣完成求学路

　　8月2日乌鲁木齐晚报A14版《未婚爸爸有个13岁女儿》刊发后，考上昌吉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校舞蹈专业但无钱上学的13岁女孩欣欣的命运就成了众多热心读者的牵挂，已有多位读者表示要资助欣欣完成中专学业。

　　“欣欣太可怜了，出生10天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雪地里，好在善良的吴家人收养了她，给了她亲情和爱，可吴家那么贫困，怎么供欣欣上学呢，欣欣上不了学，将来怎么办啊？”昨天，一位姓刘的女士在电话里说，“我要给她捐点钱，尽一点我的心意。”

　　还有一位黄女士告诉记者，“我和妹妹商量过了，每月资助欣欣200元生活费。”

　　一位杜先生也表示，“我想给欣欣捐两三百元,算是给欣欣上学尽一份力。”

　　一位打进本报热线的李女士说：“吴建青和父母在自己家极端贫困的情况下收养了欣欣，并把欣欣抚养大，这种精神很让人敬佩。尤其吴建青因为收养了欣欣，10多年来没能成家，希望好人有好报，他能早日拥有自己的幸福家庭。”

　　山东省人民政府驻新疆办事处负责人表示，看到晚报的报道后，办事处决定资助欣欣4年的中专学费。欣欣第一年的学费3300元近日将会通过银行汇到学校。

　　记者把这些好心人要捐款的消息告诉欣欣时，电话那头的欣欣十分开心：“太好了！等我上出来学了，我一定报答好心的叔叔和阿姨们。”

　　欣欣的爷爷吴玉山激动地说：“有了好心人的帮助，欣欣9月份就可以去昌吉上学了，非常感谢那些素不相识的好心人，希望他们留个名，将来我们再报答。”

　　由于欣欣家附近没有银行，“爸爸”吴建青2日中午去30公里外的奇台县工商银行办了一张银行卡，准备接受好心人给欣欣的捐款。但一些读者从记者处了解这一信息后，考虑吴家离银行较远，提出应由学校在银行给欣欣建立一个账户，以方便资助人和欣欣。

　　昌吉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校的姜治学校长接受了这一建议，他在电话里告诉记者，学校会专门为欣欣建立一个银行账户，接受好心人捐款，并会派出专人管理这个账户，定期向资助人汇报捐款的用途和欣欣的学习及生活情况。

　　来源:乌鲁木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