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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美中的镇委书记、老板和打工者
本报驻温州记者李向阳
摄影戴树林
被专家和媒体冠以各种悬念的桑美，终于带着50年一见力量，在温州大地登陆，这一次，它选择了苍南县一个马站镇的地方。气象专家和媒体无疑都可意记录了这个庞然大物到来的准确时刻，8月10日下午5点25分——科学的记录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产生意义。
两个上海人“逃命”
张先生和他的同事昨天一到早就从苍南赶到了温州，在客运中心，两人还喘息不止。 言谈显示出他们是做印刷生意的，这次到苍南来谈业务，还没有谈成。
“一大早啊，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一直担心没有车回温州呢！”张先生说，“50年都没有过，报纸上说了，再不逃命，真怕不行的啦。”二人直接打的到国贸大厦住了下来，才喃喃自语，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客运中心一大早停止发车制造了许多意料之中的商机，客运中心、新城站和新南站挤满了各色出租车、面包车，他们知道，现在就是乱停车，公管也不会来管的。回昆阳50块，回龙港70块，几乎每辆车里都挤得满满的，也很少人去讨价还价，司机们都知道，这些人的钱好赚。
并不是每个司机都能在意外之时赚到一笔，因为还有更大的意外无人料到。下午三点时，温州到苍南104国道一线的加油站都全部停止营业。104国道近平阳处一个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说，因为风大，电力供应不足，加油机有油都加不出来。这显然让很多过路司机难过。
此时，狂风已如上帝之手，将各种颜色的广告牌撕扯开来，再抛向天空；大雨瓢泼，打在脸上隐隐作疼。
什么是50年一遇的台风？104国道向龙港拐弯处那些人们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离桑美登陆还有一个多小时，一位壮年男子站在田边，狂风把雨披掀起，糊在他脸上，他的双手紧抓自行车手把，车轮几乎飘在空中；一位妇女手抓一把伞光秃秃的铁架子，躲在道路隔离墩的后面，她不敢站起来。
从温州到苍南的路上，除了来往的车辆，为数不多的一些人们正各种怪异的方式躲避风雨，或者奋不顾身地往家里赶。大街两边的住户，窗门紧关，难得见到一盏亮着的灯。
马站镇党委书记的无奈
做了马站镇三年父母官，镇党委书记林森森第一次有了如临大敌的感觉。他连说了三个“太大了”来描述对桑美的感受。
17级风力只是一个名词，并不可怕。堆在林森森面前最紧要的问题，是如何把食物运输到散布在教堂、学校和各村委的3500名转移群众的手里。
“水有1米深了，我们现在都呆在镇政府三楼，一楼都是水，只能等船来！”林森森说，“没电，手机没信号，电话信号老中断，只有雨和风。”这个离大海尚有十里之遥的小镇，第一次遭遇了水上交通的难题，林森森手里，还没有合适的船开过来，把食品运出去，因为风太大了。
一个一个令他紧张的消息传来，一个小时之内，两个水库满了，房间倒了一百多间，伤了几个人……每一个消息都不会顺利到达他的案头，让他判断。“联系不上啊，就你这个电话，打了十遍，我看见你的电话打进来了，一接就断，一接就断！”
林森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小时，两个总计520万立方的水库怎么就被灌满了，现在还很危险。早在8月9日，林森森就带领水利一行人，将两个水库的水全部排泄。如今，他只能站在镇政府三楼，看着电话和手机，头上都能长出犄角来。
分管农业的叶副镇长在一边叹息，今年的柚子啊，全完了，农民的收入该怎么办？！叶副镇长正是马站镇的衣食父母官，他说，马站镇没有什么工业，全靠农业，而农业里全靠1。2万亩柚子。
“7000多亩刚刚挂上果，这风刮的，基本都没有了。”叶副镇长说，“我们的柚子可不是一般的柚子啊，我们的柚子树大都长了150年的。”
商店老板张如壮的生意经
在林森森书记踌躇不安的时候，离马站镇不远的龙港镇人民路上，一个名叫张如壮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商店前，说，唉呀，那个路灯被刮掉了，政府以后可得花钱装，唉。他的身后点着蜡烛，商店里各色货物，一应俱全。
“今天饭馆都关门了，人家要吃点东西怎么办，总不能没有地方买嘛。”他说。
张如壮的爱人在里面，给顾客取这取那，他们5岁的孩子在商店一楼跑来跑去。张如壮不让他上二楼，说上面风大，不安全。他自己呢，站在店门口畅想。他说，这次嘛，风是大了点，不过，三年前那次台风，把我老家的瓦掀掉了，这次呢，我刚打电话回去，还是把瓦掀掉了，今年的确多掀了几块下来了。“台风就是这样子，你把瓦弄上去，它把瓦掀下来，你再把瓦弄上去嘛。”
33岁的张如壮言语轻松，谈笑自如，仿佛经历了大风大浪一样。他说他不太看报纸，这几天又没看新闻，都不知道桑美是今天下午到，直到下午三年，朋友打电话来，他连忙上二楼，给窗户上钉几根木条。
“昨天打雷了，我还纳闷呢，老人们都说，打了雷就不会有台风了，今天怎么台风来了呢？”
钉完木条，张如壮继续站在门口看台风，他看到街对面的广告牌倒了，叫了一声可惜，唉，人家才贴上去不久的，你看这台风，又害人家得贴一次。
司机趁台风宰客，张如壮听了一笑，没意思，钱不是那个赚法。张如壮的商店，夏天开到凌晨两点，冬天开晚上十点，不欺客，不借台风提价。孩子们冒着大风买冰淇淋，完了张如壮喊一声，慢点慢点，风大的很哦。回头给自己嘴里也塞一根冰淇淋：“台风这么大啊，你们还从杭州赶来报道啊，你们也很辛苦啊！”
安徽老王头连夜出动捡垃圾
张如壮的对面楼上，租住了一群来龙港打工的外地人。老王头正是其中一个，今夜，趁着桑美到来之际，老王头两口又要出动了，他的职业被很多人看不起：捡垃圾。老王头说，干啥呀，咱又不是老板。
夜晚的龙港在残缺不全的路灯下，显得凌乱不堪。风还带着哨，雨还下个不停，老王头的生活就隐藏在里面。
老伴走在街里面，老王头推着三轮车走在外面，看见被台风撕破的广告纸，一勾，压在车厢的木板下面；看见一张铁皮，老伴用脚踩呀踩，踩不到一块，老王头就冲上去帮忙。有人在旁边喊，小心啊，小心风大，老王头笑一笑，不要紧，不要紧。
他说他来龙港两年了，年纪一到，重活干不动，工厂里的活又干不了。就找点能干的干吧，“这地方垃圾也多，糊糊口，就够了。”
“你就不怕别人说，发横财？”
“是垃圾咱捡，咱不能扯人家东西么，老了老了，不值。”
老王头的脑袋包在黄色的雨披中，脸上全是雨水，胡须在路灯映照之下根根直立，雨披被大风吹得呼呼作响。他指了指风雨不止的远方说，你忙，我还得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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