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改变了美国华人
本报特约记者 余春雨
发自美国
岑娇娴(华人英雄曾的母亲):
美国没有忘记
华人英雄
在纽约哥伦布公园北侧“曾路”的路牌下面,记者采访了曾的母亲岑娇娴女士。
9·11当天,曾在上班途中看到世贸中心遭遇恐怖袭击,冒着生命危险协助消防队员抢救伤员,直到献出年轻的生命。5年了,尽管每次提起曾都会伤心,但岑女士通过做义工和积极参与社区的活动,渐渐走出了失去爱子的阴影。最近,她应邀加入美国民安队。她说,在民安队可以学到急救知识,可以更好地帮助别人。
岑女士说,失去儿子曾对自己的影响很大。谈起儿子,岑女士眼含泪水,声音哽咽。
曾牺牲后,美国各界、两岸三地的许多机构和人士,都向她表达了问候,美国华盛顿新移民中学的多位年轻人甚至来信,表示要给岑女士当儿子。
5年来,社会各界没有忘记她的儿子:纽约市在华埠命名了“曾街”;曾生前工作的纽约银行,以曾的名字命名了该公司的会议厅(该公司享有这样荣誉的仅有两人,另一人是该公司的创始人);曾的母校成立了“曾基金”……
伍雅倡(纽约警局109分局侦探):
9·11时用过的警徽,
我会一直珍藏
2001年9月10日,我陪朋友游纽约,世贸双塔格外引人注目,我再一次拍下了它们的照片。没有想到,这张照片上的景色竟然成了“绝景”。
9月11日早上10点,我还在睡梦中,就被朋友的电话吵醒。朋友说“世贸双塔被飞机撞毁了”,我对此半信半疑。5分钟后,朋友的电话再次打来,我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的。做了20年警察,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马上回到警局。警察局一片混乱,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组成了十几人的队伍,准备去救援。可是,世贸现场还在不停地燃烧和爆炸,没有办法接近。燃烧和爆炸使得周围地区的温度很高,不断有车胎爆炸,车子被砸。
我于9月12日来到纽约大学附近的停尸房。越来越多的尸体带着臭味,源源不断地运来。每天都有上百个尸体或者尸体的某一部分送过来,我们负责清洗、检验、分类和编号。
虽然我调查过很多凶杀案,但这是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触这么多尸体。在这些尸体中,有不少是警察和消防人员。有的尸体上还带着救人用的绳索。
后来,我再一次经过世贸旧址,那一带很萧条,多数商店已关闭。
9·11之后的那段日子确实很苦。世贸中心没有了,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并随时保持警惕。9·11后,纽约的犯罪率也降低了。现在,我依然在109分局尽职尽责,9·11那年使用过的警徽,我也会一直珍藏。
伍若辉(下城医院内科医生):
有些东西该留在记忆里,
而不是再次残忍演示
9·11当天,我在医院里上课,突然听见巨响。我们跑出医院,发现世贸大楼在燃烧。课程立刻结束,我们把医院所有部门都改装成急诊室。半小时后,病人开始涌来,大多都是轻伤。
9·11后接连几天,我作为义工去世贸遗址救援。街道已经被清理了,地上的灰尘还是很厚。街道全被钢筋水泥掩埋,地上全是钱包、鞋和手机。世贸遗址像个鬼城,阴森恐怖。
我拍了一些照片,每次按下快门,心里都很伤感。
当时我主要负责给消防员、警察治疗,可他们不顾伤势,一直从废墟里往出抬身首异处的尸骨。我也拍了照片,洗出来后就从来没拿出来看过。有些东西应该留在记忆里,而不是拿出来再次残忍地演示。
莫培铎(救护车司机):
他们就像刚从
地狱里逃出来
9·11那天,大约9点多钟,医院里突然涌来许多人。我不停地送病人回家。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只能靠救护车送他们回家。很多病人的神情就像刚从地狱里逃出来一样。
下午我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告诉他们医院很忙,许多病人等着我送,等他们都平安回家了,我才能走。
我的车从早上9点一直到晚上12点才熄火,那时才发现自己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
现在,我还是一名普通的救护车司机。5年了,每次走过百老汇街,我都很悲伤,记忆中厚厚的灰尘、倒塌的房屋和哭喊的人们……实在太可怕了。
余先生(世贸大楼亲历者的弟弟):
问姐姐关于9·11当天
的事,她从来不说
9·11那天,我正在家里睡觉,我姐姐在世贸3号楼的一家香港公司上班。大约9点多,我被敲门声惊醒,是爷爷奶奶在敲门,他们说:“快来看电视,你姐姐上班的楼好像出事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世贸大楼倒塌的实况转播。我马上打电话给姐姐,可是打不通。
我们守着电视机,希望看到姐姐。但当时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大约1点,姐姐浑身尘土地回了家,一进门就哭。姐姐亲眼看到飞机撞上大楼,目睹了世贸大楼倒塌。
之后,姐姐3天没看电视。每次我们看9·11的报道,她都让我们换台。姐姐因为惊吓过度,两个多月睡不着觉。此后她离开纽约回到香港。5年来,姐姐常来纽约和我们团聚,但从不去世贸遗址附近。很多人问她9·11当天的事,她从来不说。
刘太太(世贸附近的华裔小商人):
世贸塌下来的那一刻,
我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9·11不是“恐怖”这样的词可以形容的。
那天早上8点多,我要去店里,刚开了商店的门,就发现世贸大楼的其中一座着火了。顶楼处有火星溅出,非常壮观,就像独立日的烟火一样。
突然,有人喊:“飞机要撞了!”顺着那个人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架飞机撞在世贸大楼上。没过多久,大楼倒塌了。此后,无数满身是灰尘的人跑过来,跟我要水、借电话。
许多人都要徒步走回家,但他们穿着皮鞋和高跟鞋,没办法走远路,身上也没有钱,就来到我的店里要拖鞋。两个多小时里,我给出了上百双拖鞋。从大楼倒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很多游客到我的店里买世贸大楼的明信片或者其他纪念品。
接下来的几天里,最让我受不了的不是没有生意,而是从世贸大楼那边飘来的恶臭,哪怕关紧窗户也能闻到。
世贸大楼塌下来的那一刻,我以为世界要毁灭了。今天看来,人们还是照常生活。我们应该坚强些,不能总活在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