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富”难产，人人有责

　　一般人以为美国的亿万美元捐款都是出自富翁或名牌大公司，但错了，美国社会捐赠的70％来自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中国的富人“为富不慈”，根子在中国的老百姓缺乏慈善意识

　　■黄广明

　　巴菲特最近捐了，比尔·盖茨早就捐了，李嘉诚最近也捐了，而且，他们一捐就是数百亿美金港元，一捐几乎要把自己捐个底朝天。

　　“然而在中国内地，不少富人自己挥金如土，却舍不得捐出点钱来做善事” ，很自然地，有人把目光瞄向了内地的富豪们，“这就是大多数中国富豪们的‘慈善冷漠病’” 。（《法制周报》）

　　4月11日公布的胡润2006中国慈善榜似乎是这一论断的佐证。年过八旬的深圳彭年酒店掌门人余彭年以20亿元的捐赠，从而取代黄如论成为中国最慷慨的慈善家。在慈善企业排行榜上，李嘉诚基金位列第一。

　　余彭年和李嘉诚，都是香港公民。那么中国内地富豪的表现呢？是他们比两位香港公民的钱少吗？比不上李嘉诚是当然了，此人是华人世界首富；那么余彭年呢？年过八十的余老全部资产也就30亿人民币，比他有钱的中国内地富翁应该有大把。

　　原来余老捐赠财富占自己总资产的70%！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去年中国内地百富榜的前四名(黄光裕、严介和、陈天桥、丁磊)，他们所有的捐赠加起来还不到4000万元人民币。事实上，慈善事业尚未成为国内企业家的共识。有一部分企业家对此保持低调，不希望公开自己在慈善领域的贡献，比如鲁冠球、楼忠福、李兴浩这些广为人知的企业家们。另一方面，新崛起的“首富”们的目光尚未投向慈善事业，比如施正荣、张茵。

　　如此看来，中国富翁“为富不慈”似乎又多了一桩罪证，但我们（所谓的公众）除了简单粗暴地谩骂富翁们的吝啬之外，能否有更多清醒冷静的分析，包括反躬自省和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呢？——

　　中国社会当前集体的道德滑坡涉及各个阶层，而非仅仅是“富人阶层”。可以说，当前不但“为富不慈”的情况突出，“为穷不慈”的问题也十分堪忧，这一点，从“砍手党”、“背包党”多为穷人就可以看出。“为富不慈”之所以更引人注目，是因为树大招风。

　　笔者想说的是，仁义之举不仅仅是富人的道德义务，也应是社会任何阶层的道德义务。

　　还是以美国的捐赠作比较——美国人的捐献几乎是天文数字，每年捐献的钱，相当于丹麦、挪威、沙特阿拉伯这类国家一年的生产总值。一般人以为美国的亿万美元捐款都是出自富翁或名牌大公司，但错了。美国《时代周刊》报道，2002年，美国人捐赠的金额为1900亿美元，相当于全国生产总值的2.1%，据统计，85％是个人捐的，70％来自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来自他们每月几元、几十元的固定小额捐款。

　　纽约一位研究捐献的心理分析学家说，事实上，是否捐献和人的经济条件没有必然的关系。很多美国人捐献，是因为他们有一种回馈社会的意识，并认为很多事不应该由政府管，而应该交给社会，实现大社会、小政府，美式教育就是一例。美国的主要名牌大学都是私营的，靠捐款运转。像哈佛、哥伦比亚、普林斯顿等长春藤名校，每年的预算都达几千万美元，绝大部分来自各界捐款，其中很大部分来自该校毕业的学生。

　　东方人的观念是，人死了财富要留给儿女、亲属，1949年以后，传统儒家思想断裂，经历过“文革”中残酷的人斗人的运动，到改革开往后，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更以现世主义主导。美国人则不同。根本上，美国人（不管穷人还是富人）乐善好施和西方宗教文化的影响有很大关系。有论者称，美国虽然坚决奉行私有制，但美国宗教信仰者认为：金钱财富等世俗最重要的东西，其实都是上帝托管于个人而已，并不永远属于自己，因此最后要如数归还于上帝。这种宗教文化理念就是“取之社会，还之社会”。宗教就像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在宗教中获得深刻精神体验，走出教堂,就会随时准备帮助他人、回报社会。

　　因此，我们所有的普通人都应该反躬自问，巴菲特捐了，比尔·盖茨捐了，李嘉诚也捐了，你我捐了没有？

　　一个社会的富豪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是在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中成长起来的，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什么样的人民、什么样的文化造就什么样的富豪。

　　中国富豪的“为富不慈”还与当前的制度问题有关。从小的方面看，事关慈善的环境——行善的制度安排问题。比如，有部分内地慈善家也在香港从事慈善捐赠，像杨澜、李金元，因为他们认为香港的慈善环境比较优越，相关的法律也比较健全。余彭年曾说，“我捐过十部救护车，结果发现有一半已经变成办公车了，所有的仪器都搬走了。我们用来救死扶伤的车子，你们来做办公车，实在不应该。我非常生气……”这样的例子，在内地还少吗？想想那个著名的“希望工程”……

　　从大的方面看，事关合法的个人财产即私有产权的保护问题。中国人往往有怕露富的心理，捐的钱多，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他们赚的钱多，而私有财产在中国一直缺乏得力的保护。

　　如果说慈善是一项产业或一个社会运动的话，中国人为善的精神基础和制度基础都还没有完善，又怎么能说单单是富人的道德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