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年的志愿者生涯中,张轶超慢慢学会了从现实出发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教初中生和高中生都无法实现我的教育理念,因为没办法改变他们应试的思维,所以我选择教小学”
张轶超,曾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因为一次校园报纸的采访,遇到了一群农民工子弟,从此他的生活中再也无法抹去那群孩子的身影,并由此成为一名志愿者。
在5年的志愿者生涯中,张轶超慢慢学会了从现实出发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名教师的他,也在志愿者经历中发现了自己特别适合教育。
5年来,为了理想,他一直坚持着,但这其中,也曾有一些不解与困惑,一些担心与忧虑。
“久牵”的创办者
毕业于复旦大学哲学系的张轶超,现在是上海市实验东校的一名教师。“久牵”是张轶超曾经组织的一支志愿者队伍的名称,这支志愿队基本由复旦大学学生组成,主要工作是志愿为农民工子弟上课。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暑假里,张轶超和他的朋友们,帮助了将近150个农民工子弟递交进入公立学校的申请。虽然这些孩子最后并不能都进入公立学校,但对于忙碌了一个暑假的志愿者们来说,这样的收获已算不小。对于张轶超来说,这是他走近农民工子弟后的第五年。
2001年4月,还在学校办着一份学生报纸的张轶超,看到一篇关于北京行知农民工子弟学校的报道,他想到,上海肯定也有这样的农民工子弟学校,他要去寻找这样的学校,并且把它报道出来。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预料到,我的生活中从此再也无法抹去那些农民工子弟的身影,而且甚至可能伴随终生。”在张轶超的“久牵日志”里,笔者看到这样的一段话。
那次报道结束后,张轶超和同学、朋友们当即产生了做志愿者帮助这群农民工子弟的想法。最初的时候,去农民工子弟学校上课的志愿者只有10人左右,并且都是和张轶超一起在学校办学生报纸的同学。而规模最大的时候,志愿者的人数达到近百人。
“‘久牵’活动的初衷是为了消除农民工子弟与城市孩子在教育条件上的差异,这个活动存在一天,也就意味着这种差异将继续一天。希望‘久牵’能够早早地结束,越快越好!”这,是张轶超对“久牵”的期望。
“打折扣”的理想主义者
最初走进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志愿者,按照张轶超的话说,“还都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
志愿者陆敏当时想给孩子们上的是文化地理课,因为孩子们是来自各地的,她想让孩子们了解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文化特点,希望每个孩子都拥有一种宽容的心态,能够实现文化上的融合。
“我们的教育理念,对这些孩子将来考中学是没有直接帮助的,学校和家长们希望我们给孩子多上点数学课、英语课。”随着时间的推进,志愿者们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初衷和现实之间的冲突。
志愿者们给某农民工子弟小学办了一个小型图书馆,虽然新书旧书加起来还没有装满一个书柜,但是“孩子们的眼睛都发亮了”。可是,他们后来发现,图书大部分时间是被校方锁起来的,并且校方要所有的孩子都办一张借书证,每人押金五元。有些孩子离校了,押金并没有归还。
一个事实是志愿者们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有些农民工子弟学校为了追求盈利,会挖空心思在孩子们身上动脑筋,这种心思后来也动到了志愿者身上。
在活动最具规模的时候,这些来自大学的志愿者们也成了校方明目张胆争抢生源的工具。一所农民工子弟小学简陋的大门上自作主张地挂起了“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志愿者基地”的牌子,而在另一所小学四处张贴的广告宣传单上,标有“我们得到复旦大学在校大学生志愿者大力支持”的字样。
“明明知道要被校方利用,也没办法,现在只能避免不被他们大规模地利用。如果不这样,我们就无法接近这些孩子。”张轶超说。
成长着的志愿者
今年元宵节,张轶超接到了以前学生东东的电话,东东说他不能在高境三中读书了,因为他要和父母一起回老家去。就在当晚,东东一家乘着包租的汽车离开了上海。
2004年夏天,志愿者们努力地为孩子们补习,希望他们能通过考试进入公立学校,最后有3个孩子考进了,东东就是其中的一个。
“作为志愿者,我们不是要给他们一条光明的前途,我们提供给他们的,只是比目前更多的可能性,做总比不做好,但路是要靠他们自己走的。”
现在回忆起最初的经历,张轶超说,其实那时候的他们,只是想单纯地做点事情而已。就像“当你看到一个人口渴,可是他又无法得到水,于是你就把身边的水给他。”而现在,当他考虑整个志愿者计划的时候,都会先想:究竟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志愿者做到现在,我越来越明白,如果要有新的突破,就必须和比较正式的组织合作,制定详细的计划,做成效率高、影响度大的事情,然后在此基础上再考虑发展。”
今年5月,一次机缘巧合,张轶超和“上海根与芽青少年活动中心”联系上了。中心决定在张轶超等人志愿服务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蓝鹰小学成立一个合唱队。现在合唱队有22个孩子,每周二和周六,来自美国的留学生柯慧婕都会从喧闹的徐家汇,赶到蓝鹰小学教这些孩子唱歌。
5月19日,在中福会少年宫,合唱队演唱了三首歌:《童年》、《让世界充满爱》和《拯救世界》,歌声感动了在座的200多位观众,并且获得了10万元的善款。
9月8日,为了让更多的农民工子弟有机会得到音乐的熏陶,柯慧婕飞往美国,将在那边寻求进一步的帮助,而张轶超仍继续维持目前合唱队的工作。他们希望在上海建立一个慈善性的音乐中心,“为那些热爱音乐却无法得到音乐教育的孩子插上实现梦想的翅膀”。
如今的教育者
张轶超现在每个星期都有两个半天是和农民工子弟一起度过的。
在蓝鹰小学和张轶超见面的时候,一个场景给笔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他和几个志愿者乘坐的面包车停在路边时,一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看到了他们的身影,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奔跑着穿过废墟,一边挥着手,一边叫着“张老师”,直到他挽住了张轶超的胳膊。
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的张轶超,成了一名小学教师。谈起这个职业选择,张轶超说:“我觉得教初中生和高中生都没办法实现我的教育理念,因为我没办法改变他们应试的思维,所以我选择教小学。”
很多当初办报的同学、朋友们现在还很关心这群不断流动的孩子,时不时地给予物质上的资助,但以志愿者的身份坚持到现在的,只有张轶超一个人。
在张轶超和他的一个朋友的MSN聊天记录上,有下面这样一段对话:
朋友:为什么坚持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了?
张轶超:其实只是因为我是发起人罢了。我放弃的话就没有人可以坚持了。我是“最后一道阵线”。至于我坚持的动力,我想是看到那些孩子的成长吧,无论如何,他们确实多少受了我们的影响。
朋友:有过后悔吗?
张轶超:没什么好后悔的,因为我也通过做这件事知道了自己的事业是教育。我知道自己适合教书,喜欢教书,容易得到孩子们的信任,而且永远不会感到厌烦。这一切自我认识和自我实现都是从农民工子弟开始的,所以我感谢那些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