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矿坝:一枚定时炸弹
2006年6月9日,笔者来到了位于包头市区12公里之外、九原区和昆区交界的尾矿坝。
远远望去,尾矿坝的坝堤犹如高耸的城墙,连绵数里,加之坝中蒸发出的雾气缭绕,竟然望不到边际。坝堤之上,是一根直径约1米的钢管沿堤环绕,每隔数十米就分流出一根一抱大小的出水管,排出浓白的尾浆。上千根出水管并排放水,尾浆撞击着坝中沉淀的矿渣发出轰隆的声响,振聋发聩,好不壮观。
笔者注意到,在尾矿坝周围的护堤上,零星地长着些许茅草,竟也了无虫鸟。一旦风起,暴露在空气中的废渣便随风飞扬,方圆10里,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居久便觉头晕脑胀。
李明蛇自诩为尾矿坝专家,曾经承包过包钢尾矿坝加高工程。据李明蛇透露,尾矿坝周长13.6公里,呈椭圆状,占地11平方公里,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稀土湖”。
包钢从白云鄂博采矿,经火车运至包头选矿厂,选矿厂将矿石破碎研磨成粉之后,经磁选选出铁之后,再分离出10%稀土,然后将剩余矿浆全部泵到尾矿坝。尾矿坝主要包含包钢炼铁产生的废渣以及未经利用的稀土,稀土中包含大量放射性金属钍。包头市九原区环保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向笔者证实,在监测中发现,尾矿坝周围的水源的放射性全部超标。
李明蛇说,尾矿坝顶海平面标高为1045米,水面海平面标高1040米,附近村庄以打拉亥为例,地面海平面标高为1009米。也就是说,尾矿坝水面高于村子31米,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悬湖”。由于打拉亥地表以下2米就是沙层,所以尾矿坝的水极易向村子里渗透。
由于尾矿坝下没有防水层,如今尾矿坝的水正以300米/年的速度朝黄河渗透。而据打拉亥上村村长李明蛇透露,每年7月至8月包头雨季到来之时,洪水都席卷从尾矿坝渗出的水,经山水渠一起排入黄河。笔者在现场看到,由于两年没有下雨,目前山水渠已经干涸,但岸边仍残留水冲刷过的痕迹,在山水渠的凹处,阴湿的地面表明有地下水沁过。
更为可怕的是,尾矿坝的水“只进不出”,完全靠自然蒸发,尾矿经年愈多,包钢只得每年以0.9米的速度不断加高尾矿坝。徐光宪先生曾计算过,目前白云鄂博主东矿矿石开采量为2.5亿吨,尾矿的量为矿石的60%左右,也就是说目前尾矿坝有尾矿1.5亿吨。在这1.5亿吨尾矿中,包括930万吨稀土和7万吨钍。
马鹏起不无担忧地表示,包头处于地震多发带,一旦出现地震或者大规模降雨致使尾矿坝决堤,后果将不堪设想,周围5个村庄、上万包钢职工的生命安全将受到严重威胁,尾矿流入黄河后,比2005年发生的松花江水污染事件要严重许多!
据包钢生产处环保科科长杜有禄介绍,尾矿坝1965年建成投入使用,属平地型筑坝。尾矿坝中的尾矿已经达1.35亿吨,蓄水1500万立方米,犹如地上悬湖。尾矿中含有大量的稀土氧化物及放射性物质。杜有禄科长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个尾矿坝的设计使用年限到2025年,至于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灾害会带来什么后果,现在无法下结论。”
包头市环保局局长潘彦昭说:“1996年,包头市发生地震,震中距尾矿坝不过15公里,地壳结构已经遭到破坏。”
内蒙古自治区环保局副局长高震风告诉笔者:“包钢选矿厂尾矿坝处在地震断裂带,一旦发生垮坝事件,巨量的工业废水将对下游的包兰铁路、河西电厂、拟建的煤化工项目以及黄河带来严重威胁,也会对包头市民饮用水的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目前,包头市环保部门已经向包头市政府提出了在白云鄂博重建包钢选矿厂的有关方案,方案通过后,现在的包刚选矿厂将停止使用,包钢附近受到威胁的居民也将搬迁。”
事实上,不仅黄河有被放射性污染的危险,尾矿坝的钍对包头乃至全国的污染已经形成。据马鹏起介绍,尾矿非常细小,大的直径可以达到200目(1目=15400微米),小的只有几微米,暴露在空气中的尾矿,只要小风就可能飞上天去,甚至飞上千公里。英国剑桥大学曾有研究,非洲撒哈拉沙漠降到英国的土,10年为2000万吨,行程1200公里。马鹏起笑称,说不定,尾矿坝的尾矿都已经跑到广州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尾矿坝决堤事故历有发生,早在1987年,安徽一处尾矿坝决堤,造成11人死亡,80多人受伤。2006年4月30日,陕西镇安金矿尾矿坝崩溃,导致17人死亡,5人受伤。据官方统计,此次事故排出的尾矿砂浆20多万立方,据此推算,镇安金矿尾矿坝库容规模仅为包钢尾矿坝的万分之一。
农民的忧虑
当农民发现自己的生存环境的恶化的罪魁祸首是尾矿坝时,他们开始了一次又一次和包钢的交涉。
据新光八村村长樊继承透露,从2004年1月29日开始,新光村全体村民自发推选了村民代表,并签名画押,以包头市环境监测站签发的《哈业脑包乡新光一、三、八村污染现状监测报告》和包头市农科所签发的《哈业脑包乡新光一、三、八村受污染农田损失评估报告》为依据,不断地向政府和包头市环保局以及包钢上访反映。
李明蛇表示:“我曾代表村民向包钢提出整体移民的建议,但双方意见分歧较大,没有达成一致。我估计仅打拉亥村移民费用就要1亿元左右。”
2004年9月,由包头市政府和九原区政府出面协调,包钢给予了为期5年,每年向5个村发放500万元的补偿。然而,这并没有让村民满意,打拉亥上村村民赵工表示,包钢的补偿分割到每个村民头上也就几百块/年。
这还不够每年买水的钱。赵工说,“命都快没有了,要钱还有什么用?我们只想搬走!”
2006年4月20日,打拉亥村民代表闫美良等人来到包头市环保局,要求就该村水质再次进行化验,根据双方签订的《技术服务合同》显示,此次化验费总计42600元。闫美良表示,此举正是为了进一步取证,以备和包钢打官司之用。
2006年6月9日,笔者来到包钢集团,提出就此采访包钢总经理师永涛,师的秘书以“没空”二字予以了拒绝。随后笔者来到包钢宣传部企业文化处,该处主任黄世钢表示,采访需要包头市委宣传部统一安排,以“包钢不能擅自作主”为由拒绝采访。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包钢安全环保部官员告诉笔者,包钢领导历来重视尾矿坝问题,多年来,包钢投入了大量资金用于尾矿坝的改造与污染防治工作。为了防止废水渗漏,包钢花重金在尾矿坝外建设了防渗沟,并通过两台水泵将渗漏沟的废水打回尾矿坝。
该官员表示,包钢1954年建成投产,由于当时生产工艺不是很先进,环保方面的考虑也不是很成熟,于是这造成的遗留问题给包钢带来了巨大的负担。为了给厂区周围的村子进行补偿和加高尾矿坝,包钢每年要拿出几千万甚至上亿元,但这确实需要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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