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教父"俞敏洪与本报记者面对面 希望用美国人的钱办中国的教育——
"老师应该是中国最富的人"
文/图 记者赵琳琳、曾向荣
在千千万万个期盼出国寻梦的学子们看来，新东方学校注定是一个惊叹号。他们把这里视为寻梦的起点，而"在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的新东方校训不仅仅给他们带来奋斗的勇气，甚至成为他们力量的源泉。同时在这里得以口口相传的，还有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传奇般的创业经历。
继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后，俞敏洪的"头衔"又多了一个——"全中国最富有的教师"。20日，俞敏洪在新东方成功上市庆祝会上第一次公开露面。地点选择在地处北京绝对黄金地段的"超五星级"酒店——北京王府半岛酒店内，这个酒店常被国家部委用作接待高级别外宾。这是俞敏洪刚刚回国的第三天。
选择在这个绝对高档的酒店举行庆祝酒会，也许表现了新东方和俞敏洪的一种心态，那就是对新东方顺利上市的由衷喜悦和未来发展前景的信心，这一点可以从当天庆祝会上俞敏洪始终不曾落幕的笑脸中体味到。
在这次露面中，44岁的俞敏洪和本报记者进行了一场对话，畅谈他对于"中国最富有教师"的看法和新东方上市后的种种感受。
在庆功酒会开始前，尽管事先准备了3页纸长的讲稿，但是俞敏洪仍然做了长达1分钟的脱稿即兴演讲，他说想当年拿着糨糊刷第一张广告的时候，想当初新东方第一个班只招了13个同学的时候，很难想象到会有今天，但是能有今天，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有人问我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到了有今天，从来没有想过，一开始想到的是怎么样多招一个学生，怎么样能养活自己的老婆。有人问我说是不是说过赚到10万元就不干了，我确实这么说过。但是学生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大，对中国教育的爱，对中国学生的爱越来越深。"
他说，成功上市对于新东方来说，意味着告别过去小小培训学校的作坊，开始踏上了世界舞台的开始，面对更多挑战，面临更多机遇，也给了新东方一个更大的平台。"我希望新东方的团队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在这个平台上，跳好舞，唱好歌，为中国教育认真地踏踏实实地干点事情，希望能拿美国人的钱来办中国的教育。"
希望带动老师共同富裕
记者：现在大家称你是"全中国最富有的老师"？
俞敏洪：从现在上市的价格来看，原则上，从老师的身份来说，我应该算是，但是那都是纸上的钱，简称"纸钱"。（笑）因为只有做好了，未来股票才能值钱，如果做不好股票价格掉下去了，就一分钱不值了。我们期望的是，给中国学生、投资者和新东方员工一个更好的回报。那就是做得更好。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在新东方不能卖股票，因为它的买卖会引起很多波动，所以我愿意把股票放在那里，到哪一天，如果可能能换成现金的话，我说的是可能性，我会把这些钱捐给贫困地区的学生，肯定会这样。
记者：有人说，新东方上市颠覆了教师在人们心目中清贫的形象？
俞敏洪：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不能说颠覆，而是创新，教育能变成拿资本主义的钱来办教育的行为，作为探索，也是件好事情。
记者：新东方的老师是不是买了原始股票？
俞敏洪：是的，原始股目前已经买不到了，上市前新东方的一些老师和管理者拿到的期权现在更值钱了，还是大家共荣共富吧。
记者：也有人评价您也希望带动老师们共同富裕？
俞敏洪：从新东方的角度可以这么说，中国历来传统上是把老师和清贫画等号，我觉得这个等号是不对的。老师应该是全中国最富有的人，因为只有老师富有了他们才能安心教书，传授知识，传授智慧，学生才能够更多受益。如果老师为了生计而奔忙的话，很多老师就会扭曲自己的教学心态，所以我认为从生意上来说，当然我刚才也说了我个人的钱不一定会留在我个人身上，但是我希望中国的老师富有，从小学，中学，到大学老师都很富有。这样中国的教育才能真正地好起来，中国未来永久性的综合竞争实力才会好起来，它将会鼓励更多的人进入中国的教育行业，更有智慧的人回到教育行业。
立志办成中国的哈佛
记者：您认为这是中国民办教育的一个机会？
俞敏洪：应该是吧，我们至少在探索这个机会，新东方起了一点先行者的作用，至少是尝试性地看看中国这条路，为中国的教育融更多的资，让国家减轻更多的负担，让更多人接受更好的教育，能不能行得通，我们会全力以赴地尝试。媒体对新东方态度很好，对新东方不是打压而是探索和鼓励，这对中国未来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记者：作为一个成功的民办学校，也有人拿新东方和哈佛相比？
俞敏洪：也非常希望能把新东方办成中国的哈佛，如果新东方能办成像哈佛大学那样的学校，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我觉得近期这样的目标是不太容易实现的，但是我希望未来，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创造一个非营利性的但能持续很久的私立大学，这也是我的理想。但是用新东方的钱还是用我自己的钱，那是未来需要探讨的。
记者：您的书中曾经提到，您认为中国的教育更多的是信仰和道德的教育，如何理解？
俞敏洪：对，是这样的，我觉得中国未来的中小学教育应该更关注孩子的信仰和道德，而不是功利性的教育，比如从小学开始就鼓励学生考试是非常功利性的，我认为功利性的教育带给孩子终生急功近利的心态，对中国的长远发展会有伤害。
记者：您的身份一是教育者，二是商人，您自己怎么看？
俞敏洪：我觉得两个可以结合在一起，这个问题体现了中国人喜欢把教育者和商人隔离开来的概念，商人用国外的话来说也叫企业家或者创新者，商业社会带动了很多社会规矩和国家规矩以及平民大众平等的建立。关键是如果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是另外一回事。
记者：您现在最大的压力是什么？
俞敏洪：新东方进一步发展和为中国教育做更大贡献的问题，把新东方上市的形象和中国教育的使命结合起来的问题。投资者对我没有压力，他们只是希望我们这个事情能够做大，做大也是在中国发展，他们问我希望不希望在国外发展，我说我们只要做中国教育，投资者会觉得很好、很好。
记者：对您个人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俞敏洪：就是我个人有天花板，作为一个老师，你的学校突然上市了，有很多新的问题放在你的面前，但是这些问题你可能又不懂，所以你必须努力地克服这种恐惧感，并且努力地往前走。但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我就有勇气继续往前走。现在每天睡眠4个小时左右。
英语原来只考33分
记者：了解您经历的人都知道，您的英语成绩从原来的33分到优秀，有个秘诀是您背诵了《新概念英语》，后来有很多大学生因此模仿您的做法，您认为这样学英语可取吗？
俞敏洪：背诵对于不是本国语言的人来说可以增强语感，但是光背是没有用的，其实我后来看了大量别的书籍，我大概有不到一万本的书，地理历史，人文方面的书籍看得比较多，管理方面看得很少。
记者：您对女儿的感情很深，为什么把年仅4岁的她送到国外？
俞敏洪：我把她送出国是因为她妈妈在国外。我女儿从小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觉得她多和妈妈更近一点，能够更理解父母双方的感情。她的英语和汉语一样的好，无论是国外的学校还是在国内的学校她在班里都能占中间水平，我从不要求她得第一名，我不希望她养成第一名心态。
俞敏洪：教师还是商人？
吴鹏（化名）在新东方任教多年，在他看来，俞敏洪不是一个能轻易忘记过去的人。在这位"留学教父"的办公室里，一幅放大的、挂在墙上的照片格外引人注目：在一片长着荒草的土地上，立着两间摇摇欲坠的破瓦房。这是俞敏洪在江苏省江阴农村的老家。
沉默寡言的后进生
在经历了两次高考失利后，1980年，俞敏洪终于走进北京大学的校门。在多数人眼里，北大求学期间的俞敏洪属于沉默寡言、被别人冷落的后进生。"我是全班唯一从农村来的学生，开始不会讲普通话，结果从A班调到较差的C班。进大学以前没有读过真正的书，大三的一场肺结核使我休学一年。"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孤独、耐心、坚韧……所有磨炼人的品性他都一一具备了。
1992年，已经在北大当了7年英语教师的俞敏洪又一次陷入绝境。由于利用课余时间给校外的培训班代课，俞敏洪受到校方行政记过处分，他选择了辞职。眼见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出国留学，而"托福"考试拿了高分的他，办理签证时，却不走运地一次次被拒签。
吴鹏认为，曲折的经历使俞敏洪总结了成功所必须具备的三种能力——忍受孤独、忍受失败和忍受屈辱的能力。又一次处在逆境中的俞敏洪在社会上的培训学校打工，但很快就发现这些民办语言学校唯利是图，于是萌发了自立门户的念头。1993年，在漏风的违章建筑里，新东方开始了充满艰难的发展历程。那个冬天，俞敏洪自己拎着糨糊桶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冬夜去贴广告。同时，俞敏洪对国内传统的英语教学方式进行了革命性颠覆。
没做一分钱的媒体广告，就是通过学子们的口口相传，新东方在京城名声鹊起，获得空前成功。
1995年，凭着逐渐积累出的口碑，新东方终于发展起来。俞敏洪编写的《GRE词汇精选》被大学生称为出国留学的"红宝书"。新东方也从最初单纯的"托福"培训班，发展成为国内规模最大的外语培训学校，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等地设有二十余所新东方学校。
此外，俞敏洪立志要把新东方的产业链条延伸到国外。近日，新东方在日本的分公司——东方标准日本株式会社正式成立，这被视为新东方国际化运作模式的重要步骤。
造就一批教师富翁
由于规模不断扩大，资金链紧缺，俞敏洪把眼光投向海外。
9月7日，新东方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担任新东方董事长和总裁的俞敏洪拥有公司31.18％的股权，其总资产至少达到了2.7亿美元。
新东方上市不只是让俞敏洪成为了中国最富有的教师，还造就了一批教师富翁。除俞敏洪外，新东方另一位创始人徐小平持有新东方10%的股份，包凡一持有4%的股份，钱永强持有2.5%的股份。
虽然徐小平、钱永强、包凡一等人都是新东方的元老级人物，但记者发现，无论是在新东方的董事会，还是公司的管理层，都已经见不到他们的名字。
吴鹏称，徐小平、钱永强、包凡一如今都只是公司的股东，他们既不是新东方董事会成员，也没有进入新东方管理层。
输入"外部血液"
为何这些创业者如今只保留了股东身份？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俞敏洪观念的转变。几年前，俞敏洪就注意开始引进一些国际化的人才，例如CFO谢东荧就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学士和哈佛的MBA。"按照我以前的观念，新东方的人才从内部找就行，现在觉得不行。我们以前都是教书匠，还需要外部血液。"俞敏洪称。
但在进行企业化改造的过程中，有关新东方内部存在权力斗争的说法挥之不去。两年前，新东方集团总裁、副董事长、北京新东方学校第二任校长胡敏离开了新东方，创办了一所与新东方形成竞争关系的英语培训学校。
但俞敏洪当时否认新东方存在权力斗争的说法，他更愿意把这些解释为正常的人才流动，并一直致力于解决新东方的专业化管理问题。在他看来，几位创始人皆为教师出身，文人式粗放式管理风格早已经不合时宜。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则关于俞敏洪创业时期的轶事："老俞这人数学差，新东方的老师都以为这个老板肯定很好蒙。新东方刚起步的时候，第一天赚了一百块钱，老俞把两个老师叫到家里发钱，指着其中一人说：你，四十。再指着另一个人：你，四十，剩下的都是我的，以后也不会变。老师那个高兴啊，拿得比老板都多，真没想到这个老板这么傻。结果第二天，赚了一千块钱。老俞把两个老师叫到家里发钱，指着其中一人说：你，四十。再指着另一个人：你，四十，剩下的都是我的，以后也不会变……"
"老俞现在很猖狂"
新东方上市能给员工带来多少财富？对于这个问题，一些新东方员工以签了保密协议为由拒绝回答。上市之前，新东方专门成立一个部门来进行员工股权的分配，但并非新东方所有员工都有期权。吴鹏称，能够获得期权的都只是新东方的中层。
吴鹏称，俞敏洪在公开场合称，公司绝不可能把期权分给普通的老师。在他看来，"老俞现在很猖狂"，"是个霸道的人"。
新东方前著名教师罗永浩认为："我认为媒体上说俞敏洪是最富有的英语教师的说法是不准确的，俞敏洪从来都不是一个英语教师，他只是一个商人。"
罗永浩在他的博客上写到："我当初刚来新东方的时候，新东方在社会上成功地制造了一个一群理想主义者创业的美好形象，我来的时候对新东方有很多很好的向往、期待这样的东西。来了之后慢慢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100%的纯商业机构。"
随着新东方的扩张，一些新东方的教师开始抱怨学校开始降薪。吴鹏称，如今，刚到新东方任教的老师薪水已经大幅下降。
对于新东方最普通的老师讲一节课都有1000元的说法，吴鹏予以否认。他说，刚到北京新东方授课的新老师，讲一节课大概300元，而在一些外地的新东方学校，新老师讲一节课只有150元。
这些迹象表明，新东方这所中国最大的民营教育机构正在经历高速扩张带来的阵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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