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伊朗核危机日久难下之际，
美国军界最近透出不寻常的信息，
波斯湾再次面临一场冲突不再令人难以想象。
一旦开战，美国将如何打击伊朗？
无论怎样，它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美国要怎么打伊朗
特约记者 泓泊
1. 在伊朗西海岸部署扫雷艇似乎预示着：美国可能正准备与伊朗开战。
第一条信息看上去很普通寻常：通过海军通讯系统，一艘潜艇、一艘宙斯盾级巡洋舰、两艘扫雷舰和两艘排雷艇接到“准备部署”的命令。 尽管命令没有让这些舰艇立即出港，只是要求在10月1日前准备行动，但在美国海军内部，这个信息引发的私下议论比平常要多得多。
上周，美国海军作战部长下达了另外一条命令，要求重新研讨美国对波斯湾两个伊朗石油港口实施封锁的长期计划。海军作战部长就如何有效地封锁这些战略性的目标，下令参谋人员拟出一份纲要。他不喜欢他接到的可行性分析，命令部队给出应急方案。
将要发生什么？这两条命令提供了令人异常忐忑的线索。扫雷艇列于美国海军行动需要首位，在全世界只有几个地方。每一名海员都知道这个最重要的地方的名字：霍尔木兹海峡——波斯湾里一个20英里宽的狭窄水上通道，每天，世界上约40%的石油从那里通过。结合美国海军作战部长要求封锁的命令，在伊朗西海岸部署扫雷艇似乎预示着：一个争论颇多的前景已经变成了现实，即美国可能正准备与伊朗开战。
没有人知道与德黑兰的对抗是否会发生或什么时候发生。当然，海军高层将领正在评估封锁计划并不能证明他们的意图。美国军方经常地对各种可能的战事拟定计划，绝大多数计划永远都不会付诸实践。五角大楼的一名官员说：“参谋们的工作就是拟定战争计划。”言下之意是不必大惊小怪。另一名五角大楼官员说，海军只是强化了对波斯湾的“监听和演练”，没有更多的意图。他补充说，这是伊朗8月在为期两周的军事演习试射地对舰导弹后，美国做出的谨慎反应。
然而，从美国国务院到白宫乃至军界最高指挥层都日渐强烈地感觉到，与伊朗最终摊牌不可避免。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阿比扎伊德本月晚些时候在波斯湾召开了一次司令员会议，伊朗列于会议议程当中。
从表面看，与伊朗开战的想法似乎荒唐可笑。依据任何理智的考量，美国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另外一场战争。两场拖延不决的战事——分别位于伊朗东部边境的阿富汗及其西侧的伊拉克——日见耗尽美国的财富，使美国的军事力量疲于奔命。在这些冒险事业中，华盛顿大多数盟友都明确无误地表示，他们不会参与海外的另一场赌博。而且，国务卿赖斯领头的布什团队，对伊朗问题所做的外交努力比其他任何事务都要多。
但超级强权并不总是能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敌人或平息对抗。在军事冲突中各方都将会遭到惨重损失的事实，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走入战争，理性在对抗的强权之间不见得有用。尽管现在反对任何战争的观点占据上风，但有许多迹象表明，美国和伊朗之间一场真正的、针锋相对的危机可能正在迫近，爆发之快或许超过许多人的想象。“迫在眉睫”，伦敦权威的伊朗问题专家安萨里说，“我们正在滑向冲突。”
那么，冲突会是什么样子呢？通过采访华盛顿、德黑兰和中东各地的专家与政府官员，他们描绘出一幅冷静的图景：打击伊朗核设施成功机会很大，但代价惊人。可是，美国及其盟国面临着一道痛苦的数学难题：与伊朗对抗的代价会大于跟一个核武的伊朗共处的危险吗？除战争之外还有别的东西能说服德黑兰政权放弃其危险的游戏吗？
2. 外交努力进展甚微，现在离战争红线可能仅有一年。
与伊朗的危机在数年里逐步累积而成。过去十多年来，伊朗获取了制造核武器所必需的零件和机械。这个政权坚持其研发核武器的权利，并浓缩可用于制造核弹的铀。核武不仅被他们视为政治杂耍的强力支撑，也是主权自豪的象征。伊朗总统内贾德近几个月来穿梭往来各国，争取伊朗核计划作为国家事业的权利，同时努力强化他在革命卫队里强硬派支持者的权力基础。
核计划还不是华盛顿对伊朗的惟一担忧。今年夏天，德黑兰支持黎巴嫩真主党总书记纳斯鲁拉与以色列开战，看上去正在改变中东的势力平衡。有可靠证据表明，伊朗授意纳斯鲁拉挑起了今夏的战争，部分证明了德黑兰如果被逼到悬崖，有能力搞起大麻烦。
西方不能迫使伊朗遵从它的要求，尽管赖斯勉力周旋，但外交努力进展甚微，因此一些人认为，赶在伊朗人制造出核武器之前制止他们。到目前为止，伊朗手腕精明。对于安理会要求其停止浓缩铀活动的正式提议，德黑兰花费数周才做出官方回应，它迟缓的行动、众多的条件和刻板的文件，表明德黑兰无意放弃。但这些外交上的手腕并不能使战争不可避免，触发战争的是美国及其盟国必须做出最后选择的某个底线。
在布什政府看来，这个底线就是伊朗制造出核武器。因此，美国必定是在伊朗实际拥有核武之前考虑军事打击。美国情报总管此前说，伊朗还需五年才能制造出核武，但一些核不扩散专家则担心一个不同的临界点：伊朗浓缩出足够的铀的时候，也就是核专家实际安装一枚核弹之前。许多专家说，现在离那根红线可能仅有一年时间。
3. 打击行动可能需要动用美国武库里几乎所有类型的飞机。
没有人谈论从地面入侵伊朗。美国太多的部队都被羁縻在其他地方使之难有可能。除此之外，也无必要地面入侵。如果美国的目标仅仅是顿挫伊朗的核计划，那么通过空中打击可能更好也更安全。尽管如此，对伊朗核设施实行一场有限打击也需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专家说，伊朗有18到30个与核相关的设施，地点散布全国各地，有些是公开的，有些隐藏在传统的工厂里，有些则深埋地下。
五角大楼官员说，在已知的地点里，共有1500个不同的打击“目标点”。这意味着，打击行动可能需要动用美国武库里几乎所有类型的飞机：隐形轰炸机和战斗机，包括从地面起飞的B-1和B-2轰炸机以及F-15和F-16战斗机，以及从航空母舰起飞的F-18战斗机。
全球定位系统引导的导弹和激光制导的炸弹将会大规模地破坏地下掩体。但由于许多目标深藏在离地面数米的坚硬的钢筋水泥掩体里，大多数都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打击，以确保被摧毁或破坏得难以使用。美国人还不得不祭出他们惯常的空中芭蕾，动用搜救直升机，以防飞行员被伊朗陈旧的但可能依然有效的防空炮火击落。美国停泊在波斯湾上的潜艇和舰只还可能发射巡航导弹，但它们的弹头通常很小，难以对加固的钢筋水泥掩体形成大规模破坏。
对伊朗军事行动的规模几乎不可能是外科手术式的。许多目标都位于人口密集的地区，如医院、学校和其他民用中心，因此平民伤亡将难以避免。无论什么战斗级别，美国的打击会给伊朗统治者留下永久的印象。美国官员相信，持续数天的打击行动——有数百乃至数千次的出击，可能使伊朗核计划倒退两至三年。
然而，即便美国能够实施一场大规模的攻击，但仍然有可能触动不了伊朗一部分核设施。美国战机有能力破坏已知的核设施地点，但地下深层的一些未知地点还在继续他们的工作。“我们不知道它全部的地点”，一名白宫官员说，“因此我们不能将之一举消灭。”
4. 美国的攻击无论如何成功，都会引来德黑兰一系列对等的报复。
只要花时间思考过对伊朗攻击的人都不会怀疑，美国的行动会收获一场大旋风，惟一不能确定的只是旋风是什么类型。美国退休海军将军齐尼说：“这不是我们是否有能力实施打击或打击是否有效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答案是肯定的。但你为打击后的一切做好准备了吗？”伊拉克的教训不正鲜活地存在于当下么？
在美国国家战争学院教授战略学的退役空军上校加尔迪纳，过去五年来一直在做美伊(朗)战争模拟演习，为美国决策者提供参考。实际上，他每次操作这种游戏，一场犹如梦魇的场景就展现了出来：美国的攻击无论如何成功，都会引来德黑兰一系列对等的报复。
首先，伊朗可能授权纳斯鲁拉攻击以色列，以便将以色列拖入战争，同时在国内纠集公众支持。
其次，伊朗将在美伊两国、阿富汗和伊拉克煽起尽可能多的袭击。伊朗已经涉足联手阿富汗西部的军阀，那里美军力量非常薄弱。与此同时，伊朗业已与伊拉克境内主要武装派别联系上，它们欢迎得到金钱和武器的支持。正如伊拉克国民议会什叶派议员阿亚德说：“美国人用他们的阿帕奇(直升机)拥有伊拉克的天空，但伊朗人却拥有伊拉克的地面。”
再次，就是石油。晴好日子里交通拥堵的波斯湾到那时将会变成一个停车场。伊朗可能布雷并派遣数十艘武装船只进入霍尔木兹海峡，堵死航道，让油轮通行陷入大规模的中断。一个稍微剧烈的行动就会将油价推上100美元/桶的高峰。这说明美国海军为什么需要确保其小型的扫雷艇舰队随时待命准备行动。伊朗不可能关闭自己的油井或停止通过陆地输油管出口石油，但它可以指挥其在伊拉克和沙特的代理人攻击这些国家里的输油管、油井和运油船舶，进一步阻碍国际市场的原油供应，蹿升油价。
最后，这些报复行动可能迅速改变美国原先相对有限的目标，卷入伊朗更加复杂的政权变更旋流。伊朗的报复行动及其盟友对美国威望提出挑战，将使任何总司令指挥官不能够长时间忍受。齐尼相信，对伊朗的打击最终会导致美国出动地面部队。“你必须对你的假想保持警惕”，他说，“在伊拉克，原先假想那将是解放，而非占领。你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卷入伊朗的最坏情形就是让你的靴子踩到地面上。”
5. 除非能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外交解决之道，否则目前尚不大的制裁声音可能很快转变为战争的叫嚣。
鉴于一场战争有可能随时爆发的混乱，国际社会有什么样的选择避免它的发生？一种方法就是，美国接受伊朗作为核大国，学会与伊朗人的核弹共处，将注意力集中于羁縻而非先发制人的打击。但美国人担心伊朗拥有核武器将在中东产生一系列不利的连锁反应，如伊朗会利用它在该地区的主导地位，渗透伊拉克，威胁以色列，对华盛顿采取更强硬的态度，而且可能激起沙特和埃及开启核计划。这显然是吊不起人胃口的前景。
赖斯目前正在推动各方支持一项新的制裁方案，禁止伊朗人进口军民两用技术，如可用于铀浓缩的离心机部件；禁止伊朗一些政府官员海外旅行。下一步将是限制伊朗购买计算机软件和硬件、办公物品、轮胎和汽车部件——这个举措俄罗斯勉强签署了。但即便是赖斯的顾问也不相信，能够说服伊朗完全放弃其核计划。相反，他们只希望束缚伊朗，使之不断陷入中断暂停，通过拖延和谈判，直到一个比较务实温和的领导派别在德黑兰占得上风。
这种声音听上去更像祈祷而非战略。当询问温和派是否能在德黑兰得势时，中央情报局一名前主任语带双关地嘲讽道：“我认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名伊朗温和派人士，不仅仅在伊朗政府上层没有见到过，任何地方都没见到过。”
除非美国及其盟友与伊朗能够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外交解决之道，否则目前尚不大的制裁声音和波斯湾的扫雷艇可能很快显露为战争的叫嚣。
来源：南都周刊 | 
精彩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