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晋三：日版“尼克松”？

　　小泉关上了中日政治和平对话的大门，但钥匙握在安倍手中

　　撰稿／金 姬（记者）

　　9月26日，52岁的日本自民党新总裁安倍晋三在参众两院全体会议上当选日本第90任、第57位首相。他是日本战后最年轻的首相，也是首位战后出生的首相。同一天，新内阁17人名单也相应出炉。3天后，安倍首相在日本国会众议院发表施政演说。

　　安倍内阁和小泉内阁有何不同？安倍的亚洲政策尤其是对华方面将如何表现？本刊记者就此专访了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金熙德研究员和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日本研究室主任吴寄南。

　　新内阁的“安倍色彩”

　　两位专家认为，本届安倍内阁体现了论功行赏和平衡派系的“安倍色彩”。

　　首先，安倍在内阁任用了一批志同道合者。如内阁官房长官盐崎恭久，等于当了安倍内阁的大管家。此人在日本政坛素有“政策新人类”之称，有他自己的一套理念。他与安倍关系一直很好，是安倍坚实的盟友，也有能力平衡各派系。

　　其次，金熙德说，“从内阁官房长官到自民党总裁乃至日本内阁首相，安倍给一直支持他的人都在内阁有所安排。”这种“论功行赏”方式有其深层原因。吴寄南指出，安倍当选首相是被“抬轿子”抬上去的。安倍属于“儿童团”，当选国会议员才5次，虽然长期做其父安倍晋太郎的政治秘书，但直到1993年才正式步入政坛。

　　“在日本，一般当选五六次议员后才可以入阁，往往担任环境厅长官、经济企划厅长官、科技厅长官之类的非重量级角色，当选七八次后才能出任重量级大臣职务，而要问鼎首相宝座，一般要当选10次议员才有实力。”吴寄南认为安倍是个特例，虽然他的政治经验比较欠缺，但在小泉的刻意扶持和自民党各派系的“政治交易”下，他能顺利出任这一职位。

　　第三，平衡各派系。金熙德说，小泉提出的“砸烂自民党”，旨在脱离以派系为基础的政治格局。小泉出自自民党最大派系森（喜朗）派，但组阁完全按自己的喜好。安倍虽然也出自森派，但试图脱离派系影响，努力在内阁中照顾到各派系利益。本届内阁中唯一留任的是外务大臣麻生太郎，他是自民党总裁竞选中仅次于安倍的人选，他的留任有利于自民党的团结和日本外交政策的稳定性。此外，麻生在一些外交和历史问题上的态度和安倍相近。

　　此次出任防卫厅长官的久间章生是梅开二度，他曾是桥本内阁的防卫厅长官，属于津岛派。该派系当初本想推举候选人竞选自民党总裁，但久间章生出来搅局，津岛派就没有推举独立候选人。所以久间章生算是有功之臣。

　　第四，安倍比小泉在首相官邸主导的政策决定模式上走得更远。他史无前例地提了5个首相助理（上届是2人），这5人在政治理念上与安倍保持一致，如负责安全保障的前内阁大臣小池百合子；设立负责分析情报和讨论综合外交战略的日本版国家安保会议；设立由有识之士组成的首相直属的教育改革推进会议等。

　　一位协调型政客

　　吴寄南说，“虽然小泉屡次参拜靖国神社，造成了日中、日韩关系的倒退。但安倍在历史观和战争观方面甚至比小泉更‘右’。”小泉至少认可“村山讲话”，认定东条英机等人是战犯。但安倍则不同，他认为这个问题应交给历史学家而不是政客来定论，也不再坚持“村山讲话”。安倍甚至表示，按照日本的国内法，东条英机等人不是战犯。

　　那么，一个比小泉更右的人当上首相，是否会使日中、日韩关系进一步恶化？吴寄南认为“未必”，因为安倍上任时的大环境和小泉不同，两人面对的任务也不一样。

　　“小泉上任时，日本经济处于持续倒退之中，他5年半最大的亮点就是推动日本经济终于走上复苏轨道。他提倡的结构改革也正式启动。”吴寄南说，“安倍上任时，日本经济状况很好，无需过多担忧。唯一可以显出与前任不同的是在外交方面。而这恰恰是小泉5年半执政的最大败笔——对美一边倒，继续参拜靖国神社，让亚洲外交走进死胡同。特别在东北亚，几乎与所有相关国家，包括中国、俄罗斯、朝鲜和韩国关系持续紧张。外交回旋余地越来越小。”

　　吴寄南指出，安倍首相受到四个方面的压力，会迫使其改善日中关系。

　　其一、日本的民意。根据日本外务省调查，2／3以上的日本民众希望改善日中关系。

　　其二、日本财界。虽然安倍提出“政经分离”，但事实上政治和经济已是密不可分。日本财界知道，若日中关系持续恶化，经贸关系一定会受到影响。日本三大经济团体：经济团体联合会（简称经团联）、经济同友会和商工会议所，都强烈要求政府改革东亚外交，特别是改善日中关系。

　　其三、日本政坛。在野党不断抨击小泉东亚外交的失败。如果安倍上任后无所建树，也将受到类似指责。自民党内部的一些有识之士也认为，日中关系持续滑坡不符合日本的国家利益。

　　其四、国际社会，特别是美国。因为日中关系的恶化也不符合美国利益。日本在亚洲越孤立，对美国的利用价值也越小。如今，美国一些说客已经向安倍发出强烈信号，希望他上任后的日中关系能够一路走好。

　　值得注意的是，安倍的个性和小泉不同。小泉独断专行，有强烈的个人意志；安倍是协调型的政治家，往往按照日本利益最大化来考虑问题，必要时会做出妥协。再说，安倍的“右倾”广为人知，这和当年尼克松一样。即便在对华关系上做出较大调整，也不会遭到右翼势力的压力。因此，“安倍既有妥协的压力，又有妥协的条件，还有妥协的可能。”吴寄南说，安倍虽在政治上比小泉更“右”，但所处环境会迫使他收敛自己的政治理念和主张，“形势比人强”，他在对华关系上一定会做出调整。

　　手握对话大门的钥匙

　　安倍在最近的施政演说中强调：“中国和韩国是重要的邻国。加强与这两国的信任关系对于亚洲地区和整个国际社会至关重要，各方努力进行一个坦率、面向未来的谈论是很重要的。”金熙德认为，安倍这是在表明要清理小泉外交的“负遗产”。

　　但吴寄南认为这只是一种“口头表示”，当务之急是开展首脑会晤。安倍9月28日曾表示，他已与韩国总统卢武铉通过电话，将“尽早”实现日韩首脑峰会。而对于日中首脑会议是否能举行，两国最近正在进行一系列的试探。

　　9月23日至26日，中日第六次战略对话在东京举行，戴秉国与日本外务事务次官谷内正太郎进行对话。10月中旬，中国共产党和日本自民党的一些成员将在东京进行会晤。此外，日本参议院议长扇千景与日本自民、民主和公明党各会派的代表，将从10月15日起对北京进行为期3天的访问。吴寄南认为双方频繁的外交活动，是为11月越南河内的APEC会议期间中日首脑能否会晤进行铺垫。

　　“我认为中日首脑会晤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关键是看安倍能否做出停止参拜的承诺。”吴寄南认为，鉴于安倍曾参拜过靖国神社，让他做出180度的转变比较困难。目前，安倍可能会暂时“搁置参拜”，即今年不参拜，明年再说。若是这样，中方可以接过来，把“搁置参拜”作为“停止参拜”的前奏。

　　当然，即便中日两国首脑进行会晤，也只是为两国之间存在的问题和矛盾建立一个解决平台。“日台”关系升温、钓鱼岛问题、东海油气田等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引发两国的冲突和对立。

　　中日之间现在每周有500个航班，每天1万人在来往两国的飞机上。在日本的中国人接近60万，在中国的日本人也达十二三万，两国之间的民间、经济往来越来越紧密。“但与此同时，中日两国的国民在一些问题的看法上却渐行渐远，这令我担忧。首脑会晤可能会在几个月内恢复，但民众感情则需要5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来修复。”吴寄南建议，中方传递给日本的信息既要清晰，又要到位。

　　吴寄南希望安倍内阁的诚意能使中日关系出现转机。金熙德则强调，改善日本与亚洲邻国关系的关键在于日本：“小泉关上了政治对话的大门，钥匙现在握在安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