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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
写作
资料显示，目前我国各类残疾人共有6000多万，约占全国总人口的5％，平均每5个家庭中就有一个家庭有残疾人。社会上有一批志愿者向残疾人伸出了友爱之手。至于这些人有多少，由于这种志愿服务大多是个人行为，很难准确统计。
一进10月就是国庆长假，京城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要过节了，得去看看小雨。”张大诺说。
1972年出生的张大诺，是《国际先驱导报》的编辑，曾组织学生为盲人做了300万字的“有声读物”、每周用10小时到医院做临终关怀……志愿服务占了他生活的1／3。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我对张大诺说。
一
只要有一个人在你身边
帮助脑瘫患者小雨，大诺分外“谨慎”，因为好心可能会增加他的自卑感。“帮助别人尤其是残疾人，是有学问的。”
小雨叫智光雨，脑瘫患者，是廊坊福利院的一名孤儿。23岁的他现在北京智光特殊教育培训学校学习、生活。张大诺正在做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鼓励指导小雨写书。
9月30日一大早，我们从北京德胜门坐公交车到昌平区，换车、步行，两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小雨的学校。学校的大铁门紧锁着，正当我们迟疑时，一张绽开的笑脸从铁门栏杆里面跳出来。
“呵呵，张哥，你来了。”迎者孩子般的笑容和含混不清的语言让我意识到，我走进了平素极少了解的一个世界。
“这就是小雨。”张大诺边说边把手伸进铁栏杆里，帮小雨把铁门的插销拉开。
身高1．5米左右，体形瘦小，双脚的脚尖点地，走起路来，身体前后左右摇摆。当小雨站在我的面前时，我被震惊了。
迈进铁门，迈进一群脑瘫孩子们的世界。
小雨摇摇晃晃地带着我们去他的宿舍。我特别担心小雨随时会摔倒。我看了大诺一眼，他却若无其事地一直在和小雨说笑。进门时，小雨去掀门帘……
小雨的宿舍里有3张床，就他的床上堆了很多书，还放了一台志愿者捐赠的笔记本电脑。
小雨打开电脑给我们看他的作品。他双膝跪在地上操作起电脑来。“这样太凉了，时间长了，腿就坏了。”大诺有点急。可以想见，小雨每天跪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用无法伸直的手指写作时的艰辛。
“在腿下面垫个塑料袋，放上枕头，跪在枕头上写。”大诺以命令的口吻说。
“知道了。”小雨像一个认错的孩子，乖乖地说。
要了解小雨，还得从他的文章开始。我在电脑上翻看着，不经意一段文字跳在眼前：“像我这样对文学有野心的家伙，注定没有路走……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就像个捡破烂的，捡一大堆别人用过的破烂，胡乱地利用起来，但还是衣不蔽体，露屁股光脚。因为有很多东西我还没有捡到，我还要继续地捡或者说学习。我之所以说是捡破烂，因为我还没有学习到精华，只捡到一堆别人用过的破烂。……像我这样没有前途的人却不想死，其实我是知道答案的，我就是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幸好我不信命，我总觉得自己秉性非凡，将来会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我不甘心，我认为只要等待，不，是努力，将来就有希望……就算你有时感到了绝望，只要有一个人在你身边叫，我想就会是当头棒喝……”
“这个人是谁？”我转过脸问小雨。
“张哥。”两个字像汤圆一样从小雨的嘴里骨碌出来，听的人感到了暖和甜。
大诺说，和小雨接触要很“谨慎”。除了帮助他树立信心、指导他写作外，其他事都让他自己去完成，比如开门。因为你的一个好心可能会增加他的自卑感。
“帮助别人尤其是残疾人，是有学问的。”张大诺严肃地对我说。
二
幸福的诱惑
大诺有一个愿望——让每一种疾病患者群体都有自己的一本书，让社会了解。看着小雨的眼睛，他说：“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学校里有一个马老师是大诺和小雨的联络员。小雨写完文章交给马老师，他通过网络发给大诺；大诺提出修改意见，再通过马老师转给小雨。马老师本人，也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脑瘫患者。
针对小雨写作中的问题，张大诺一一帮他解决。小雨喜欢发表议论。张大诺告诉他应该以讲故事为主，议论为辅。
“可是，我写着写着就忘了。”小雨有点迷惑。
“你一个小时大概写200字，议论部分，写一个小时就不要再写了。”张大诺伸出手说：“我们拉钩，一言为定。”
小雨笑着伸出手。两个人的手指钩在一起。
2004年的一天，张大诺在智光特殊教育培训学校做志愿者时发现了小雨。
“我第一次见到张哥，是在办公室里，他在教黄皓弹电子琴。我想过去交流交流，又没有勇气，只好走开了。”小雨说。
谈起帮小雨的动机，张大诺说：“我争取让每一种疾病患者群体都有自己的一本书。通过书让社会了解这个群体，进而提供帮助。”
张大诺曾帮助肌无力患者张云成写作、出版了17万字的《假如我能行走三天》。其中的12万字是张大诺给张云成的命题作文。在张大诺的鼓励下，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张云成用每时每刻都在萎缩的身体写作，写了6年。后来，张云成被评为中国青年年度励志人物，书的印数已达到3万册，还出了韩文版。
“帮助张云成的幸福感对我形成了巨大的诱惑。我一直在寻找下一个帮助对象。”经过多次暗中观察和了解，张大诺锁定了小雨。
小雨爱读书。“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妈妈教我认字。一读书我就快乐，没有书我就痛苦。书是我的死穴。”
小雨命苦。父母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小雨是幸运的。几年前，他被福利院送到智光学校免费读书。
“张哥告诉我怎样去读书，读什么样的书，怎么样写文章，写文章为了什么。他是我的导师和兄长。”小雨的脸上洒满了阳光。
小雨在文章中写道：“……有一天，张哥对我说他一直在想弱势群体的生活，写我们的所思所想。如果一个健康人来写，他是不可能了解我们真实内心世界的。张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第一，你是个残疾人，所以最了解你们的感受。第二，你有一支笔，能够把所思所想写出来……张哥说：‘写东西时不要想结构的问题，怎么想怎么写！’这句话对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如果没有张哥这句话，我恐怕连一点东西都写不出来！”
每当困难时刻，小雨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大诺；小雨感到前途迷茫，“要死了”、“不活了”的时候，就向大诺倾诉。小雨的电话总会让大诺紧张。他说，想想小雨一个人在晚上踮着脚尖跳到电话亭给他打电话，心里就不是滋味。
三
关怀是一个大宇宙
是病人就应该得到关怀。大诺说：“我期待去做，而不是结果。志愿服务已经成为我的生活。”
在张大诺的帮助下，两年多时间，小雨已经写了10万字。大诺本打算让他再写一年，但现在想拖一拖。
“你不急于看到你的成果吗？你不急于感受成果给你带来的幸福吗？”我都有些急了。
“不急。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幸福，每次见到小雨的文字，每次感到他的成长，我都很幸福。”
张大诺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每做一项志愿服务总是用年计算：5年时间挽救过十一二个有轻生念头的青少年学生，用6年时间帮助张云成，已经帮助小雨两年，已坚持4年做临终关怀，已用5年时间研究“聋人声谱”……
我知道还有很多像小雨一样的孩子需要阳光，我也知道像张大诺一样的志愿者还不多。
张大诺写了近百万字的心理关怀笔记。他还计划针对农民工、贫困人群的孩子做关怀计划。他说，关怀是一个大宇宙，是病人就应该得到关怀。医院应当建立“心灵关怀诊室”。他呼吁，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应当建立“心灵救助基金”和“团结互助中心”，有专门的注册志愿者，设立全国统一的帮助热线。因为加强对人的心灵和精神上的救助，已成为中国志愿服务的发展趋势。
张大诺的志愿服务，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关怀。因为关怀可以直达心灵深处，帮助那些身患疾病、像张云成、小雨这样的人达到心灵的勇敢，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大诺自己说：“我期待去做，而不是结果。志愿服务已经成为我的生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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