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米歇尔·福柯进入巴黎高师,在这里认识了阿尔都塞,但他感觉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尼采。1955年,福柯应历史学家迪梅齐之邀,前往瑞典担任法国文化馆馆长。正是在“瑞典的漫漫长夜中”,他开始撰写博士论文《古典时代疯狂史》,讲述法国巴黎收容总所把疯子、失去理智的人、贱民、流浪者和性病患者等不分青红皂白关在一起的历史。 那么在古典时期,人们如何辨识疯子?福柯在这里似乎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展示了人们在辨识疯子时的所作所为。他把这项研究称之为“沉默考古学”,因为关于“疯狂”的言说都是有理性的人发出的,而疯子则是“沉默”的。
《古典时代疯狂史》在主题的多样性上显得卷帙浩繁,然而,此书的命运却一波三折:福柯为这篇“论文”寻找指导教师时的碰壁、寻求出版时的无奈、出版后遭到萨特《现代》杂志的讥评。此书的命运在福柯的第二部书《临床医学的诞生》出版有点影响后才发生转变,但它最大的命运转折发生在英文删节本《疯癫与文明》的出版,福柯从此一跃成为世界性学术明星。
福柯在瑞典培养了每天写作5小时的“恶习”,他曾经写道:“在它的沉静之中,瑞典所揭露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而我们在其中发现,人不再是必要的。”这个不祥的预言在1966年出版的《词与物》一书中变成了震撼20世纪人文科学的口号:人之死。不过,福柯所说的“人”并非真正的“人”,也并非指“人性”,而是指那种抽象出来的、无条件的、纯粹的人的观念。此书由于点名批评了萨特而遭到萨特集团的围攻。
1975年,已经进入法兰西学院的福柯出版了《规训与惩罚》。这本书仿佛是《古典时代疯狂史》的姊妹篇,它开篇栩栩如生地讲述了一次中世纪的死刑全过程,然后逐步对惩罚史进行谱系学研究。福柯讲述权力如何规训人们身体,使身体臣服的机制又是如何运作的,其中对边沁的“全景敞视”监狱的分析最具思想穿透力。“全景敞视主义”将“权力”这一无比抽象的概念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令人震惊的是,权力本身就是主体的源泉。也就是说,我们要从权力的生产中去探查“人”之概念。“从那时起,他就成为一个令人无从捉摸的人物:一个非历史的历史学家,一个反人本主义的人文科学家,一个反结构主义的结构主义者。”
仅仅过了一年,福柯就推出了《性经验史》第一卷《认知的意愿》。这部计划中的多卷本巨著被福柯称之为“性话语的考古学”。此书与《规训与惩罚》有一脉相承的手法,通过全面考察各个时代性话语史,凸现权力生产的诸特征。权力表面上在“压抑”,其实在人们生活中无孔不入地发现性,在没有性的地方生产性,并组织起广泛的性话语。这一运作的结果是性的“展布”与权力的“播撒”。同样,福柯又要再一次向人们解释,他的兴趣并不是发现“真相”,甚至不是对人们所说的“真相”进行真假判断,而是对“真相”的形成过程进行考察。他并非故意要去否认“性压抑”的存在,而是要揭示“性压抑”这种假设与看法所产生的效果(实际上是无效的)。八年后,此书连续出版了第二、三卷《快感的享用》与《自我的忧虑》。
福柯不像纳博科夫那样,在艺术中选择荆棘密布的小道,在生活中选择平常的坦途。福柯在生活和学术中选择的都是充满惊险的歧路。在学术上他成为二十世纪的伟人思想家,在生活中他患有严重的忧郁症,因艾滋病在1984年去世,年仅58岁。《性经验史》的第四卷《肉体的告白》没有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