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男生死因疑窦重重 悲情父亲上网发帖质问

　　警方首度回应

　　中学生离奇溺亡7疑点

　　本报记者 罗雨菱

　　2006年9月18日，13岁的湖南永州新田县初中生肖楚程经历了一生中最可怕的梦魇，只因骂了句乱吐痰的同学，当天他竟遭遇多名高年级学生的3次围殴。两天后的中午，肖楚程的尸体从上学路上的池塘里浮了出来！

　　“我儿子虽然没满14岁，身高却有1.63米，池塘水深不到1.2米，他怎会被淹死？” 10月7日，悲痛的肖父上网发帖，质疑警方出具的“生前溺水身亡”调查结果，并对当地警方拒绝立案表示不解。湖南经视直播都市频道记者赶赴事发地采访时，却被当地公安强行抢走摄像机，销毁采访素材带。近日，本报记者对此事件展开深入调查，走访了死者父亲肖德钊、经视记者糜亮、新田县公安局副局长骆海兵等当事人及知情人，力图真实还原肖楚程离奇溺亡事件全过程。10月19日，新田县公安局副局长骆海兵首度公开回应死者家属及网友提出的七大质疑,但死者家属称“解释太牵强” 。

　　2006年9月18日晚6时40分，新田县毛里乡中学初一男生肖楚程像往常一样出门去学校上晚自习，之后离奇失踪。20日中午，他的尸体被发现浮在上学路上的池塘中。

　　肖楚程的同学肖广新悄悄告诉肖楚程的父亲肖德钊，肖楚程在18日曾被高年级学生“教训”过三次，“白天（肖楚程）被打了两次，嘴和鼻子都出血了。”

　　“儿子一定是死于他杀！”肖德钊当场要求立案，不料竟遭警方拒绝。新田县公安局法医骆浩告诉记者，发现尸体后，“我当场判断肖楚程死于生前溺水，估计死于意外，因此警方作出不予立案的处理。”肖德钊不认同这个结论，“儿子有1.63米高，小伙伴经常说他是游泳能手，怎么可能在一个不到1.2米水深的小池塘里被淹死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被淹死，也与那些打他的人有直接联系，怎么能不调查就定性呢？”

　　肖楚程是由爷爷一手带大的，“他嘴巴甜，经常给爷爷洗洗脚、捶捶背，爷孙俩感情特别深。” 肖德钊告诉记者，父亲得知孙子失踪后，心急如焚，第二天就因高血压引发冠心病，住进了医院。9月20日发现儿子的尸体后，肖德钊强忍悲痛，和伤心欲绝的妻子商量好，要共同瞒住老父亲这个噩耗，“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怕和孙子一起出意外啊”。

　　谁料第二天，这层窗户纸就被捅破了。“毛里乡中学校长提着水果，带着100元钱去医院看我父亲时，居然对他说：你孙子死了，要节哀。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我父亲一下子精神崩溃了，见人就打，现在只能被关在家里。祸不单行啊！”

　　肖德钊领记者看了现在被关在家里的父亲。老人呆在一间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双手紧紧抓着窗户的铁栏杆，大颗泪珠不停地滑落，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他是在念孙子的名字啊，他在喊：静宇伢子（肖楚程原名肖静宇），你怎么还不回家啊！”肖德钊的声音哽咽起来，他痛苦地蹲下身子，爆发出被压抑许久的痛哭声，此情此景，催人泪下！

　　肖楚程家中的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他从小就聪明乖巧，小学时几乎年年是三好学生，是我们家的骄傲”，肖德钊内疚地告诉记者，他和妻子从儿子5岁起就远赴深圳打工，“儿子从没让我们夫妻操过心，不但能管好自己的学习，当上了班长，还特别孝顺，和爷爷奶奶的感情很深。”

　　肖楚程的尸体被送到殡仪馆后，警方拒绝家属自请法医进行再次鉴定，对家属一再要求立案的恳求也不理不睬。 2006年10月12日上午，新田县政法委某领导郑重告诫肖德钊：“务必在17日之前将死者火化，否则采取强制措施。死亡原因就是溺水死亡，鉴定书以后再说。”

　　百般无奈之下，肖德钊登陆红网百姓呼声栏目发帖，讲述了儿子的不幸，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个帖子迅速受到红网和湖南经济电视台直播都市频道记者的关注。

　　[记者历险]

　　警方竟强抢摄像机

　　2006年10月14日中午10时30分左右，湖南经视直播都市频道记者糜亮和葛利赶到事发地永州市新田县。在进行了一系列前期采访后，下午4时，记者希望能进入新田县殡仪馆采访。新田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郭彪、政法委副书记周石林此时赶来，周石林要求记者随他一起到新田县公安局作进一步采访。

　　不料，到公安局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准备离开时，新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龚四毛）突然冲出来，要我们交出采访的录像带，不交出来不准离开。”糜亮向本报记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说，龚四毛带头与三四名民警一同强行抢走了他们的摄像机和手机。

　　“他们一个人用手卡住我的脖子往里拖，另外三四个人就把摄像记者的手反绑着……”糜亮描述着那剑拔弩张的一幕。摄像记者葛利补充说：“我当时就觉得很无助，最安全的地方居然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我们什么也没想，就觉得要赶快离开那里，因为那里不安全。”

　　纠缠中，糜亮掏出手机，准备向电视台反映情况。只听到有人喊道：“别让他打电话，把手机夺了。” 糜亮的手机立即被龚四毛等人夺走。“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位记者说。而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当时这一切就发生在新田县政法委副书记周石林的眼皮底下，但是这位政法委的领导一言不发，没有表示任何制止的态度。

　　[解释“掉包”]

　　“是为了保护机密”

　　4个小时后，新田县公安局终于通过该县电视台的一名记者转告糜亮，可以拿走摄像机了。当两人赶到新田县公安局后，一名民警将摄像机和手机往他们手上一塞，便欲离去。

　　摄像记者葛利发现摄像机被损坏，一些部件出现松动，无法正常工作。而糜亮也发现，被抢的手机也被损坏，无法拨打电话。当葛利向民警提出摄像机已损坏时，民警回答：“这是我们的原因还是你们的原因啊？” 葛利还发现，摄像机里的素材带居然被“调包”了，机器内那本有重要采访内容的素材带不翼而飞。

　　10月19日，本报记者就此事对新田县公安局副局长骆海兵进行采访时，他承认警方扣押机器属实，“因为他们没带记者证。但绝对没有人殴打记者！”至于警方为何要将记者的素材带“掉包”，骆海兵解释：“当时刑侦大队的干警正在整理卷宗，卷宗封面有犯罪嫌疑人的名字等信息，这都属于国家机密。干警发现有记者拍摄便出声制止，记者不予理睬，因此要将素材带换掉。”

　　[祸起一口痰]

　　乖巧学生遭群殴

　　从不惹事生非的好孩子肖楚程，竟在一天之内连续被群殴三次，究竟是何原因？肖德钊告诉记者，９月20日，在毛里乡中学校长在场的情况下，他曾与群殴肖楚程的几个孩子见面，孩子们说的理由简单得可笑：仅仅是由一口痰引起的。

　　９月18日，肖楚程在楼下与同学聊天时，突然一口痰落在头上，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谁吐痰啊？”吐痰的郑某立刻叫了四个帮手冲下来打肖楚程，后来因为到了上课时间，双方被老师拉开，肖楚程将郑某的嘴角打出了血。

　　下课后，郑某越想越生气，5个初二学生居然没占到1个“初一小鬼”的便宜。下午5时10分放学后，看到肖楚程走出校门，郑某等人随即追至校门口左围墙边，与肖楚程再次发生打斗。约1分钟后，双方被同学劝开。随后，肖楚程返回青龙村的家中。

　　当晚6时45分，肖楚程像往常一样自带一塑料手电筒返校上晚自习。当时，同村同学肖广新刚走到学校门口，初二学生肖某便问他：“肖楚程来了没有？”肖广新顺口答了句：“来了，在后面。”这时，与肖某同行的初二学生贺某朝校内大喊：“来了，来了”，肖广新见状，感觉到肖楚程可能会有危险，便让同学肖昌鹏去拦住肖楚程，叫他离开。然而晚了，那些当天下午打人的学生再次冲向肖楚程……

　　当晚，肖楚程生平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夜。两天后的9月20日上午11时40分许，青龙村村民发现肖楚程的尸体浮于本村池塘中。中午12时，肖德钊在池塘边看到了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儿子。“远远地一看，我就眼冒金星，脚发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尸体上那熟悉的蓝色外套一瞬间刺痛了父亲的心。

　　[ 3万元善后]

　　家长质疑校方态度

　　肖楚程溺水身亡的消息犹如炸弹般，将学校老师和同学全震住了。一名学生告诉记者，“肖楚程不仅成绩好，各方面的表现也很优秀，还是班长”。但新田县毛里乡中学对这起突发事件的处理方式却令肖德钊感到失望，“儿子的尸体被发现后，校长和班主任竟关了一周的手机”。

　　肖德钊在事后曾质问肖楚程的班主任吴老师，“我儿子一天被人打了三次，你知道这事，晚自习发现他没来为什么不派人去找？为什么不通知家长？”吴老师回答：“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而随后了解到的情况更令肖德钊愤怒，他获悉当时参与殴打儿子的郑某、贺某等人，都已在儿子身亡后离开学校，不知去向。“郑某去广州了，是学校让他走的”，村支书杨贵圆告诉记者。

　　10月12日，记者来到毛里乡中学，试图从其他学生口中了解情况，发现学生们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吞吞吐吐。终于有学生透露，学校已经统一了口径，要求他们遇到有人问起肖楚程的死因就说“不知道”，“这是校长教我们说的。”

　　而校方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称，学校在9月19日下午就已经报警，并派人出去找肖楚程，而且学校在经费相当紧张的情况下，筹集3万元给死者家属安排善后事宜，“职责已经尽到了”。

　　[疑团待解]

　　家属认为解释牵强

　　10月19日上午，新田县公安局副局长骆海兵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他认为“这起案件事实很清楚，肖楚程是意外落水身亡，与郑某、黄某、盘某等人的相互厮打无直接因果关系。”

　　据骆海兵介绍，应死者家属的要求，为进一步确定死亡原因，新田县公安局在尸检既无外伤又无内伤的情况下，特提取死者的胃内容物及心、肺、肝、肾器官送永州市公安局刑事检验室和广州中山大学做毒化检验、硅藻检验及病检。“警方不立案是因为没有依据。对此案，10月14日永州市委政法委联合调查组已出具了有明确结论的调查报告。”

　　据记者调查了解，永州市委政法委联合调查组是由永州市委政法委牵头成立的，其中有永州市公安局、市教育局等部门以及新田县委政法委、县公安局、县教育局等相关职能部门的直接参与。调查报告称：“肖楚程应属于意外落水死亡。”

　　对此，肖德钊表示不服气，“听说打人的盘某有个亲戚是刑警大队的领导。”他明确表示质疑鉴定结果，“我和女儿已经辞了在深圳的工作，还将继续上诉”。

　　肖德钊之所以不相信法医鉴定结果，主要源于在池塘打捞尸体时，他看到儿子脚上穿的是一双极易松动的夹板鞋，当时围观的群众都在议论“肯定是被打死再扔下去的，不然落水一挣扎，鞋子肯定会掉”，他也深有同感。

　　10月19日下午，本报记者将警方对7点质疑的解答告知肖德钊。肖德钊表示自己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绝不会向“强权”低头。对于警方对7点质疑的解释，肖德钊认为太牵强，“警方用了太多个不确定的‘如果、可能’”。（来源：《法制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