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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宝宝死亡，蔬菜枯黄，村民把原因对准污染企业，但到底是哪家企业造成的结果呢？到现在，没有一个部门能给村民一个交代。
“怪病”，让将要结茧的蚕大片死亡
江苏吴江市平望镇梅堰社区联合村是个典型的苏南乡村，这里出产的蚕茧，以质量好而闻名。虽然这几年工业发展很快，但对于收入不高的家庭来说，每年春秋两季的桑蚕，仍是重要的经济收入。
“今年秋季蚕茧，每百斤要卖到1800元左右，高于往年。”该村11组村民黄定花说。她今年秋季养了3张蚕，按照今年的收成，这些蚕大约可以结出120公斤的茧子，可获得4300元左右的经济收入。这对于年过古稀的黄定花来说，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但一场“怪病”，让黄定花的劳动成果付诸东流。9月中，黄定花养的蚕，体长已接近1寸，再过一周，就可结茧，突然，蚕拒吃叶子，过了一天，便出现身体萎缩、头胸部突出等症状，继而陆续死亡。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联合村11组、12组其他人家的蚕身上。
这不是第一次了。今年春蚕季节，两个组的养蚕户就遭遇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怪事。
养了一辈子蚕的黄定花，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是否蚕种有问题？可蚕种是统一由蚕桑部门售卖，怎么其他村的蚕都好好的？是否桑叶上有农药？蚕宝宝相当娇嫩，任何一点化学物质的影响，都可能让它们生病。养蚕期间，黄定花连个蚊香都不敢点，更不要说喷洒农药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迅速反映到平望镇农业推广服务中心和吴江市农林局。5月18日，吴江市农林局请来中国农科院蚕业研究所研究员黄可威教授和江苏镇江市蚕桑指导站高级农艺师周志强，让他们对蚕儿死亡原因进行鉴定。当天，两位专家经现场随机抽样、症状观察和显微镜检测，得出结论：蚕儿死亡是因环境化学因子污染桑叶，蚕食下中毒所致。秋蚕死亡后，两位专家再次到联合村，结论相同。
一家污染企业赔了5万元
“我们怀疑是企业污染所致。”村民们说。
联合村周围有10多家企业，3家是化工企业，一家是涂层面料生产企业――苏州新翊橡塑发展有限公司，它的嫌疑最大。涂层面料企业是吴江市重要企业，也是该市重点治理的污染产业。
新翊公司位于联合村11组、12组的东南方向约100米，2003年投产。公司执行董事沈志良介绍，生产过程中要使用一种胶水，甲苯含量达50％，生产中会大量排放。“我在盛泽镇的厂房，租给别的企业生产涂层面料，每天异味刺鼻，我都不敢在那里呆。”他说。就是这样一家企业，竟然在没有安装甲苯回收装置的情况下，就进行生产。
村民对此并不知情，只奇怪从去年11月开始，村里总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特别是晚上，让人头晕恶心，甚至不敢打开窗户。
“夏天，有的人家没有空调，关着窗真的很难受。”村民吴建忠说。吴建忠经营长途客车，每天4点半起床，此刻异味特别严重。“农村空气新鲜，早上有很多人出来锻炼身体，现在谁也不敢出来了。”更令他奇怪的是，只要异味扑来，停在院子的小汽车黑色顶盖上，就有一滴滴泛着油光的液体，像是从油锅里爆出来的油粒子。
另一个原因也让村民开始疑心新翊公司。新翊公司位于联合村11组、12组的东南面，从春天到秋天，当地一直刮东南风，自然把污染物吹到公司西北方向的桑田里，污染了桑叶。“在蚕生长的早期，我给蚕喂的是位于公司东南方向田里的桑叶，蚕一直好好的，直到三龄后喂食了位于公司西北方向的桑叶，才出现问题。一定是新翊公司造成的污染。”黄定花分析。
今年3月，死蚕事件发生之后，村民们向环保部门举报新翊公司的污染行为。吴江市环保局接报后，在没有蚕桑死亡鉴定的情况下，向新翊公司提出整改要求，并要求其安装甲苯回收装置。同时，平望镇政府也要求新翊公司向农户赔偿死蚕经济损失。沈志良说，公司按照市场价，向38家农户赔偿了5万元。
8月，新翊公司开始安装甲苯回收装置，10月初，装置正式投入使用。
新翊公司创建于2003年，按规定，对可能造成污染的企业，有关部门要对其实行环保“三同时”制度，即在建设项目中环境保护设施必须与主体工程同步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产使用。但新翊公司一直在没有安装甲苯回收装置的情况下进行生产。根据沈志良的说法，公司在2005年11月以前一直亏损，直到去年11月才正常运行。即便如此，从去年11月到今年10月，新翊公司也在未安装甲苯装置的情况下，生产了近一年。其间，新翊公司到底排放了多少甲苯？
沈志良算了笔账：“要知道回收甲苯还可以赚钱，我早就安装了。”一进公司，沈就带着记者去看厂房外面安装不久的甲苯回收装置。他给记者算了笔账：“安装这套装置85万元，现在每天回收一吨甲苯，每吨甲苯价格5000元，去掉成本2000元，我每天赚3000元，两年就收回成本了。”
按照每天回收1吨甲苯来计算，一年间，新翊公司排放了300多吨甲苯。“如果这些甲苯用10吨载重量的卡车来装的话，也要30台卡车，如果把这些卡车停放在我们村的话，可以停满村里的路。”一村民这样计算着。
吴江市环保局环境监测大队副队长许竞竞说：“按照相关法律，未安装回收装置的污染企业，不能生产。”那为什么新翊公司能在没有甲苯回收装置的情况下，肆意排放3年废气呢？
吴江市环保局局长范新元认为，审批不严是主要原因。他说：“前几年，吴江市主要治理水环境污染，对大气污染不关注，只要没有水污染，符合产业政策的企业，一般都予以审批通过。”审批的随意性，使不少污染企业悄然落户。
从2004年4月起，国家环保总局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三同时”执行情况专项清查活动，并依据有关条例，处罚违规项目。清查范围包括未进行环境影响评价或者环境影响评价文件未经批准、但至2003年底已建成并投产的建设项目。显然，新翊公司在清查范围内。但不知为何，新翊公司依然照常排污。
如果不是蚕儿具有敏感的反应能力，新翊公司甚至可能至今还在违规排放，而村民们还要继续呼吸充满着甲苯的空气。
疑问依然没有解开
沈志良承认自己的企业未按规定排放，但对赔偿不太服气。
他说：“农林部门给我的鉴定是大气污染导致蚕儿死亡，这样的鉴定太过含糊，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到底是何种污染物导致了蚕儿的死亡，如果没有明确的鉴定，我是无法认可这样的结果。”他认为，附近的几家化工企业也有可能危害着联合村的环境。
对此，有村民和沈志良的看法一致。
联合村12组潘福官今年60岁，这位种了将近40年蔬菜的农民，遇到了新问题。“往年，现在正是卖菜的时候。”他指着地里一棵棵青菜对记者说。菜叶上有点点焦黄的斑点，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这并非虫害。
“难道农药打多了？”他心里犯嘀咕。10天前，他喷洒过农药“敌杀死”。潘福官请教村农技员，农技员分析说，叶子出现黄斑甚至枯萎，可能是农药浓度太高所致。“如果农药浓度高，次日就会菜叶枯黄。”但黄斑的出现是在喷洒农药后的第10天，因此，他肯定地说：“不是农药问题。”
村里其他农作物也出现类似枯萎的现象。如果不是虫害，不是农药所致，到底是什么问题呢？是不是也是污染造成的？如果是，到底是什么化学物质？对人体健康有无危害？能否有部门来做一个检测？
潘福官摘下一张布满黄斑的菜叶，连同这些问题，希望记者带去请教有关部门。
10月24日上午，这张叶子到了吴江市环保局局长范新元面前。“这是农作物，此类鉴定要让农林局来做，我们要根据他们出示的鉴定报告，才能去找到污染源。”他解释。
这张叶子又来到农林局副局长费熙平面前，他说：“农林局只能针对虫害或者重金属和农药是否超标进行检测。比如说蚕儿死亡，我们会去看蚕的症状，根据经验来判断是否是化学物质中毒。至于到底是哪种物质，那是环保部门的事情。”
这片菜叶，又跟着记者到过平望镇党委和政府以及联合村村委会，但辗转上百公里，经历一天，没有一个部门能给村民潘福官一个明确的答案。平望镇党委有关负责人说：“既然已经赔给农民钱了，还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责任编辑：黄成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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