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该正说潘玉良的时候了！”昨天上午，省博物馆原馆长邓朝源站在即将展出的潘玉良画作前，感慨丛生。20多年前，正是他冒着寒风到骆岗机场接回了从法国巴黎运来的潘玉良的七大箱遗作、遗物。那时候，潘玉良的作品还被许多人认为“没有艺术价值”。今天是省博物馆建馆50周年纪念，80幅修复一新的潘玉良画作也将与公众见面。作为见证“画魂”归来的当事人，邓朝源决定首次公开其中的许多隐秘故事，并呼吁“不要再戏说潘玉良了”！

　　画作曾被认为“艺术水平不高”

　　不久前，邓朝源曾应邀赴北京参加一个拍卖会，其中有幅潘玉良的画作《镜中裸女》，估价高达800万元至1000万元。邓朝源告诉记者，这在最初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他回忆说，1978年4月，在潘玉良家属要求国家有关部门运回潘在巴黎的作品时，中国驻法大使馆当时报告外交部领事司的信件说：遗作大部分系人物裸体，艺术水平不高，在巴黎不是很有名气，能否售出，尚不所知。根据家属的要求，使馆意见是潘的遗作寄回国内没有艺术价值，如死者家属希望得到几幅作纪念，可选择几幅内容比较健康的带回。

　　邓朝源至今保留着这封中国驻法使馆信件的复印件，“要不是江丰、吴作人、郁风等老艺术家和热心人的努力，我们今天也看不到这些潘玉良的画作了”。潘玉良作品运回一事曾经两年没有很大进展。据邓朝源介绍，1980年，时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的江丰、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吴作人访问法国，观看了潘玉良的这批遗作。江丰认为有研究价值，当即向使馆的同志建议由文化部全部运回国内。

　　女画家郁风是潘玉良在南京中央大学执教时的学生。1982年5月，在参加法国春季沙龙美展期间，郁风不顾自己已经上了年纪，走进中国驻法使馆地下室，抽出了三个大半天的时间，完成了初步整理和挑选的任务。回到国内后，郁风当即给国家有关部门写了报告：久居巴黎的中国画家都认为潘玉良数十年来在艺术上的刻苦追求是有成就的，遗作应由国家保存。邓朝源告诉记者，每次想起这位老人当年蹲在中国驻法使馆地下室里整理老师画作的情景，他都感慨万分。

　　潘玉良遗作终于被运回国内。邓朝源清楚地记得，1985年7月，在潘玉良诞辰90周年之际，省博物馆筹办《潘玉良遗作展览暨捐献表彰仪式》。布展之前，省博物馆邀请一些领导、专家前往审查，当看到潘玉良的作品多是人体油画时，他们大惊失色，当即要求撤换部分作品，“那时候，潘玉良的许多作品都被认为是不健康的呢”！

　　价值被戏说作品严重误导

　　邓朝源告诉记者，在今天即将展出的潘玉良画作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是以前从未在合肥展出过的。那么，省博物馆里到底藏有多少幅潘玉良的作品？其价值到底如何？

　　聊到这些，邓朝源哈哈一笑，即便是作品的幅数也充满了“内幕故事”，曾被外界长期误读。据他介绍，1977年7月22日，潘玉良病逝于巴黎，其生前的全部美术作品和所有财产均由华侨俱乐部主任王守义保管。王守义一开始向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提供的情况是，潘玉良去世后留有遗作100多幅，后来使馆领事部则报告说“潘玉良去世后留下近200幅遗作暂由使馆保管”。

　　在潘玉良的绝大部分遗留作品运回国内后，省博物馆正式收藏入库，经清点发现：登记入账的潘玉良遗留美术作品总数为4749件，其中包括油画361件，彩墨、国画353件，素描、速写3982件，雕塑4件，版画6件，雕版13件以及潘玉良保存的他人作品30件，另有潘氏藏书及资料等365册，这就是1984年初运回国内收藏于省博物馆的潘玉良遗留作品和遗物的最终数字了。今天展出的潘玉良画作就出自这些馆藏品。

　　邓朝源说，赞誉潘玉良为“旅法爱国女画家”是妥当的，她创立“合中西为一冶”的独特风格，享誉画坛。但是，要正确认识潘玉良画作的实际价值，“现在人们更多是从一些并不完全可靠的传记小说、电影、电视剧等渠道去了解潘玉良，有人喜欢拿她的出身说事，有人则高赞她为大师，这都是不妥当的”。

　　“还原”潘玉良面临许多尴尬

　　然而，“还原”潘玉良并不件容易的事情。退休后，邓朝源将主要的研究精力都放在了潘玉良身上，家里搜集的相关资料有一二十本，其中包括潘玉良当年在法国参加中国留法艺术学会的活动记录等珍贵内容，“但正说潘玉良的工作绝非一人所能完成”。

　　尽管省博物馆收藏了潘玉良的大部分作品，但仍有不少流失海外以及国内其他地方，这也就是拍卖市场上屡有潘玉良画作的原因。邓朝源说，这是一个难以弥补的遗憾。由于种种原因，中国驻法使馆当年并没有按照文化部文件意见将存放在使馆的潘玉良遗作全部运回国内，尚留90余件，拟按家属委托，交旅法华侨袁传琨代为出售。省政府知道后，当即筹备了一笔专款，准备紧急抢救，没料想未赶得上袁传琨对外销售的速度。

　　“倘若要还原潘玉良，对这些情况不能不知道啊！”邓朝源说，由于经费、人力等因素的限制，省博物馆不可能去拍卖市场与一些大企业“比拼”。省博物馆曾经在王守义的家乡发现一部由法国电影公司摄制的《蒙巴拉斯人》胶卷片，里面有介绍潘玉良在法活动的镜头，是难得的历史资料，可惜与所有者未谈妥价格，抱憾而归。

　　在经费十分拮据的情况下，省博物馆专门开辟潘玉良遗作陈列专馆，改善保存条件，添置保护设施，编辑出版画集，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但邓朝源认为，现在对于潘玉良的研究还远远不够，也缺乏专门的人才，这就造成了社会上关注更多的是其传奇的出身，而没能真正去伪存真，讲述一个真实的潘玉良，“随着潘玉良画作影响的越来越大，再不做这些工作，就真的说不过去了”。本报首席记者章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