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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身患白血病的女孩周焕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小山羊玩具是好心人送给她的礼物。一周前，父亲再次露面放下2000元钱后又回了老家。
对话动机
11月13日，河南省驻马店女孩周焕，被父亲周文记带到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治疗白血病。周文记发现借来的5000元钱根本不足以给女儿治病，第二天中午告别女儿说自己回家借钱。可是，17日，周父致电医院，表示自己家里没有钱，将不再来北京，希望医院能够救治女儿。
18日，本报报道了《白血病女孩被父弃于医院》的事情后，许多热心人士给周焕送去捐款。
两天后，周文记再次来到北京，给女儿留下2000元钱后，与医院不辞而别又立刻返回老家。
他为什么要把女儿独自留在医院？这样做是不是故意想引起大家的关注，以便给女儿争取更多的捐款？第二次出现在医院后，为什么又不辞而别，他是不是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近日，记者通过电话采访了周文记。
最近几天，近百名热心人士到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看望身患白血病躺在病床上的周焕，大部分人还给她留下钱物，在本子上写下鼓励的话语。
截至昨天，捐给周焕的现金已近5万元，医院已经正式给周焕办理了住院手续，并由专家组讨论如何救治。目前周焕的白细胞含量较低，一旦升高，将立即进行化疗。一些企业集团和慈善家承诺，等到骨髓移植的时候，将进行大额度的捐款。
周焕刚从河南来北京时，常以泪洗面，一脸的无助，现在已经自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父亲周文记将她留在医院后离去，但周焕表示不恨父亲。
本报记者通过电话联系到了周焕的父亲，他说，如果周焕能够治好，一定让她好好读书，将来好回报社会。
把女儿留在医院 “没借到钱不回医院”
新京报：你带女儿到北京来看病以前，是不是就想好了要把女儿单独留在医院，以引起社会的同情，达到救治女儿的目的？
周文记
（以下简称“周”）：这次来北京的目的是给女儿治病，在驻马店老家的时候，家里想尽一切办法给周焕治病。我当时带了5000块钱，我知道不够，当时想让女儿先入院，我再回家借钱。医院的医生果然说需要先交两万块钱，第二天中午我就上了回家的火车。但是农村每家都缺钱，实在借不到，我才打电话到医院，告诉他们我暂时不来，并且希望有人能够帮女儿。
新京报：但是接电话的医生说，你当时的表述是，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你不准备再回到医院，要把女儿留在医院？
周：我去一趟北京要走上千里，不像我们老家，去个地方十多里就可以。我没有借到钱，走这么远的路到北京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暂时不想回医院。
我走的时候，给周焕留了100多块钱，让她平时要吃饭。但是从北京回老家的路上，10多个小时，我都没有吃饭，还不是为了救女儿吗？我把女儿养活那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要？
新京报：你们家里有电话，但是周焕一直不提供。这个行为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是你们父女联合行动，给外界一个弃女的假象吗？
周：我们家里是有电话，但是我去北京之前，因为欠费停机了，我回到家才续费开通。周焕肯定是想着提供了也没用，所以没有说出家里的号码。
我们给医院留的是一个邻居的手机，回到家我才发现，这个邻居的手机也停机了，所以医院一直联系不到我。
来了又不辞而别 “妻子犯病我得回家”
新京报：你说要回家借钱，可是第二次来北京后，为什么只呆了3个小时，就又不辞而别了？有什么苦衷吗？
周：我回到家四处借钱，总共借了36家，最后加上政府帮助的，一共是2000块钱。基本上是挨家借，有的人没有钱，只能给我30块钱，我也道声谢拿走了。
前几天接到医院的电话，知道很多人在捐款，女儿可以做化疗，但需要我签字。可是，我赶到医院时发现到账的捐款还不够2万块钱，化疗暂时还是没法做。
我用一个小卖部的电话给家里打了一下，一个正好在家里的邻居接了电话，说我妻子的癫痫病又犯了，让我赶快回家。当时我没有找到血液科的负责人，准备回到家再电话联系。
新京报：周焕同病房的人很关心你，他们说你在病房里一直唉声叹气，你是不是感觉女儿没有希望治好了？
周：是的，我很发愁，我还没有这么困难过，我知道很多好心人在捐款，但是治好周焕需要几十万块钱。我是个农民，对外界捐款的事情知道得很少。我想，捐到这个数字不容易，或者说不可能。而我又太没用，挣不到钱，也借不到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病情恶化。
新京报：周焕说，她感觉你现在有些陌生，你从老家来了以后，为什么3个小时里和女儿说了还不到十句话？
周：我进屋就问她的病情，她说我不懂，让我别吭声。周焕的脾气不是太好，她不让我再问，我也就不再问了，但心里并不舒服。
我坐火车到北京的路上，想到女儿治病需要几十万元，而我只借到2000块钱，已经尽力在安慰自己，一个种地人尽力了，不要太难受。但看到女儿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很多事，但是说不出口。
目前家里每天都吃馒头青菜
说话一直音调平和 “我在家哭过好多次”
新京报：这次来北京，你感觉周焕变化大吗？这几天她一直说你不要她了，但是不恨你。
周：她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瘦弱，没有精神。我这次本来打算是来陪女儿的，如果不
是妻子突然犯病，我是不会回去的。我现在晚上都睡不着觉，天天想着女儿的病怎么治。
新京报：和周焕的母亲通电话时，每次她都哭着说女儿，而你的音调好像一直都很平静？
周：我在家里哭过好多次，现在家里就靠我一个人。在家里就有不少人劝我，让我不要太难受，说我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病倒，一定要坚持下去。
新京报：你把女儿单独留在医院，回到家怎么和家人解释的，他们理解你吗？
周：我是倒插门，我的父母都不在了，结婚后我一直生活在女方家里。村里的人还是理解我的，他们没有说我不要女儿这类的话，还纷纷到我家里来安慰我。
后来乡里的领导来家里看我，详细问了我家里的情况，还拍下了我们家破房子的照片，说要将我的事情向上面报告。
目前家里状况 “每天都是馒头青菜”
新京报：周焕生病之前，你家里的生活怎么样？
周：那时候家里生活很好，虽然要养活四个孩子，我妻子还有病，但家里的收入还可以。大女儿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可以挣一千多块钱，我在家里种地，也能糊口。下面几个孩子学习成绩很好，每到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说说闹闹，我看着很是高兴，干劲也很足。
新京报：周焕生病以后，你们家里的变化有多大？
周：家里的生活完全变了样，2004年周焕生病的时候正在上初中三年级，我家正准备盖房子。后来所有的钱都花在治病上，加上借的钱，一共花了近八万块钱了，结果还是没有治好。
周焕的妹妹本来在读初中，我让她辍学和大姐一起打工去了，现在他们在工厂一个月挣2000块钱，工厂管吃管喝，她们就什么也不买，把钱都寄到家里了。
现在我们家里的粮食都卖得差不多了，房子还是很多年以前的。以前家里吃穿都可以，现在家里种了一些白菜，每天都是馒头青菜，没有换过样。
家里根本听不到笑声了，哪个孩子有时候还会哭一场，说周焕快不在了，我和妻子还得安慰他们。我现在身体不舒服，也不敢到医院去看病，家里能省钱就省钱。幸好15岁小儿子的学费被免除了，但是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吃的很不好，我看着就心疼，想给他弄些好吃的，但没能力。
会否再来京看女儿 “妻子好后我马上到京”
新京报：网友有一种说法，说是你家超生才导致贫困没法给女儿看病的，你这样认为吗？
周：计划生育政策在我家乡实行得不错，我曾经带妻子到乡里的卫生院做手术，但是因为她有癫痫病，医生担心做手术时候她犯病，所以没有做手术。
新京报：你是不是不准备再来医院看女儿了？
周：我还会到医院。现在我妻子的病犯了，一般需要10天左右就能好转，一旦好转，我就会马上到北京。她去医院看病得用车拉着，我们这里没有马路，下雨后路上都是泥，我大女儿拉不动车，我让她到北京去伺候周焕。
新京报：现在许多人都在给周焕捐款，你还会继续借钱给女儿治病吗？
周：我在家里会尽力借钱，但是我能力实在是有限，亲友们都被借遍了，他们的能力也不强。我现在身体也不太好了，经常吃不下饭，如果治不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离开我们。
听说有不少好心人在捐款，我谢谢他们，如果周焕能够治好，我一定让她好好读书，将来好回报社会。
对话人物
周文记
49岁，白血病女孩周焕的父亲，家住河南省驻马店市驿城区诸市乡任马庄村，靠种地为生。
“（留女儿单独在医院，周围人理解你吗？）我是倒插门，我的父母都不在了，结婚后我一直生活在女方家里。村里的人还是理解我的，他们没有说我不要女儿这类的话，还纷纷到我家里来安慰我。
（家庭超生导致贫困无法给女儿看病？）计划生育政策在我家乡实行得不错，我曾经带妻子到乡里的卫生院做手术，但是因为她有癫痫病，医生担心做手术时候她犯病，所以没有做手术。”
(记者 王殿学 摄影：本报记者 王贵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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