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主私自拆封,擅自组织人员作业——
32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冬季
雷成
11月27日上午,从云南省富源县县城通往“11·25”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发生地——后所镇昌源煤矿的路上,不时有三五个扛着行李的矿工在往富源方向赶。一位来自云南宣威的矿工说,他们是法凹煤矿的工人,因为昌源煤矿出了事,他们矿也不让干了,只好回家。
整个城镇是灰黑色的。昌源煤矿事故现场已基本清理完毕,矿上很安静,大部分矿工已离开,只有几个人还蹲在低矮的宿舍前抽水烟、聊天。 他们说,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拿到,想等几天看看会不会发工资或遣散费。
出事的矿井口有两名警察值守。阳光仅能照到洞口两三米深的地方,再往里看就是黑乎乎的。据了解,今年以来,昌源煤矿曾4次被封,11月21日,国务院安全生产督察组才在富源县检查完工作。而4天之后,就是这个矿井口,无情地吞噬了32条鲜活的生命。
出事后,老板不让声张,1个多小时后才有人报警
云南沾益籍矿工张家富事发当天本来是上中班的,但由于感冒他请了假休息,才逃过一劫。
他说,下午3时30分,同组的其他4人都按时下了井。他躺在床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有人来敲门说“井下出事了”。他跑到井口一看,“黄黑的烟尘往外扑,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有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出来,我们就赶紧上去抬。”由于刚来矿上10多天,他几乎不认识同组之外的工友,也不知道那天救起的是谁。天黑后,有警察来封锁现场,再后来,他就听说同组的4人都遇难了。
如今他们5人的大通铺上,4床薄被还是胡乱地摊着,似乎它们的主人才刚刚起床出工去了。“不想去叠,一碰就难受。”这位31岁的汉子低下了头。
同样是沾益来的矿工吴云川回忆起爆炸的情形,仍然后怕不已。当时他正在往外拉煤,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但是没有在意。忽然听见暗斜井里一声爆响,“像放炮一样”,“我被吹得飞起来,飞出去1米多,井里充满了呛人的气味和煤灰、石块,喘不过气来,觉得头晕、胸闷、恶心”。虽然头盔上的灯开着,但是什么都看不见。他马上反应过来是瓦斯爆炸,挣扎摸索了20多分钟才爬出来。
由于爆源点太深,井外的人并没有听到声音,只能看到从洞里往外扑的黄烟。“出来后我就跟井口的安全员说井下爆炸了,要马上抢救,但是他们都没有反应。老板说,‘捱到晚一点,不要走动(声张)’。我们也没力气动,只能坐在外面休息。”直到1个多小时后,才有人报警。
吴云川也是10多天前才到这个矿上打工的,还没有领到工资。本来预计每天可以挣到50元左右,现在听说矿主被抓起来了,二老板也被炸死在井下,不知道工资谁来发,“希望能发点路费”。
矿工李云才这个月上夜班。25日下午5时30分左右,他正在休息,听说出事了,“我们当过兵的胆子大,就下井去救人。烟太大,我从井下70多米的地方扯出5个人来,都已经死了。我准备下去救我们老乡,但是救援队来了,不让我下了。”李云才后来听说,他的沾益同乡詹林江和詹小伟两兄弟当场死亡。
50岁的李云才到昌源煤矿打工已经1年半。他的工作是挖煤,如果煤层好炸,正常上班,每个月他可以拿到2000元。“我们也不清楚这是不是非法煤矿,政府部门来检查了就停产。今年有点不正常,四五月停产了一回,出事以前还被封了几天,听说是上面来检查了。”
“我们也知道很多煤窑是不正规的,但是进正规的煤窑不容易”
事故发生后,28名伤者被送往当地医院,其中有两名伤者一氧化碳严重中毒,引起肺功能衰竭,还有一名伤者做了脾破裂修复手术。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迹象,两人轻度烧伤。部分伤者至今仍不能回忆起事发的情形。
22岁的当地矿工李林躺在病床上,脸上、头发上仍有细小煤尘,枕头也染黑了一大片。爆炸发生时他正在打炮眼,只听到一声巨响,就“什么都不晓得了”,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他的弟弟李泽辉在事故中脾脏破裂,刚做完修复手术,还不能说话。他们的母亲敖采珍在两个病房间穿梭。
敖采珍双眼通红地说,26日早上她听说矿上出事后就赶到医院,李泽辉已经做完了手术,李林因为中毒较轻也已醒来。“附近年轻人都在矿上打工,也听说过‘瓦斯爆炸’,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碰上了。”
11月28日下午,大部分死者家属已经赶到当地。
18岁的王远彪是这次遇难矿工中年龄最小的。他的爷爷王加陆坐在殡仪馆门前悲痛难抑:“我70多岁了,抹了很多眼泪来送孙子。”
他说,王远彪4岁丧父,5岁母亲改嫁,一直跟着爷爷长大,“他身体好,会干活儿,又孝顺,时不时出来打零工,在外面赚了一点钱都要带回来给我”。
“我们那里的年轻人,都到富源打工,在煤矿做工钱多一些,大家都想过年前多赚点钱。我们也知道很多煤窑是不正规的,但是进正规的煤窑不容易。”王加陆说。
这一次,王远彪刚在家里收完庄稼,就出来找活儿干,来了10天,因为煤矿关闭了几天,出事时,他才上第3次班。
据了解,富源县将对遇难矿工每人赔偿2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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