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进

　　多哈亚运会开幕式演出的第二幕《亚洲奇迹》中，《丝绸之路》一节解说词是这样的：“在亚洲风格的鼓乐声中，场地显现巨幅亚洲地图……75名演员手舞红黄相间的布条，代表丝绸之路，六辆装饰华丽的花车代表着亚洲各国的商队出场。车队绕场行进到地图上各自所属的位置，车门打开，几种文化的图腾出现……顺序依次为：龙（北亚、东北亚）、虎（南亚）、金翅鸟（东南亚）、大象（中南亚）和马（中亚）。”

　　这样的解释不够准确，如果用龙来代表包括中国、朝鲜、韩国、蒙古和日本在内的东亚，自然是可以的，而北亚指的是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地区，俄罗斯人是不崇拜中国龙的。这里，开幕式的编导还犯了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让中国龙跟在了日本文化表演团的后面。不错，东亚各国，甚至东南亚、南亚各国，都有龙崇拜现象，也都有舞龙、划龙船的习俗，但这些国家的龙，都是受中华文化的影响，由中国本土传过去的。中国的龙崇拜起源于距今八九千年的新石器时代，而舞龙活动，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典籍中已有明确记载，且在出土的汉代画像石上已有表现。而日本的舞龙就晚得多了，一般认为，是其江户时代（1603~1867,相当于中国明代的天启年间至清代的光绪年间），随着日本摄取中国文化的第三次高潮才由中国传至其长崎等地的。

　　这样的错误值得我们警惕：龙（当然还有凤），是中华民族的广义图腾、精神象征、文化标志和情感纽带。我们民族创造和选择这样的文化符号，花了七八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漫长时光，它凝结、寄托着历朝历代、亿万中国人的智慧和理想，体现着五分之一地球人的心理认同。如果我们掉以轻心，不注重保护、弘扬和宣传，就很有可能被别的民族、别的国家拿去，韩国将其所谓的“端午祭”“申遗”成功，就是一例。尽管我们倡导亚洲人民大团结、世界文明大融合，但团结和融合，要以保持本民族的特色为前提，不可以牺牲本民族最本质、最精华的东西为代价。

　　用虎来代表南亚（包括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国、尼泊尔、不丹和锡金），也有问题，比如印度，其主要崇拜物或曰图腾物就不是虎，而是象和牛；尼泊尔也崇拜牛，而不丹受中华文化影响，崇拜龙。有意思的是，中国龙也摄纳、容合（兼容、包容、综合、化合）了虎的成分，距今五千多年的良渚文化遗址，就出土有虎型原龙；而龙子之一狴犴，即旧时监狱门上常见的图像，就取材于虎。

　　东南亚包括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文莱等国家。用金翅鸟来代表这些多信仰佛教的国家，似还说得过去。因为金翅鸟是佛教中的天神之一。据说此鸟来自古代印度的神话，是一种性情猛烈、类似鹫鹰的大鹏鸟；也有说此鸟是释迦牟尼的老师文殊菩萨的化身、代表着智慧和勇猛。金翅鸟随着佛教传入中国后，一定程度上已被中国凤凰摄纳、容合，中国民间有凤凰拔己之金羽送给无名鸟，使其变成金翅鸟的传说。

　　中亚包括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南部。游牧经济在这些国家占有重要位置，所以选马为代表是对的。当然，马也是龙的取材对象之一。中国红山文化遗址出土的玉龙，其头部就参照了马首；宋代人言“龙有九似”，其中之一就是“头似驼”，而驼头与马头差别不大。

　　演出中，以大象代表中南亚（实际上是南亚），却没有代表西亚（包括阿富汗、伊朗、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土耳其、塞浦路斯、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约旦、伊拉克、科威特、沙特阿拉伯、也门、阿曼、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卡塔尔和巴林）的文化象征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