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河的观看,力图穿越粉红色灯光中的玻璃,抵达玻璃后面的真相。这种观看在宁静中呈现出一种紧张。而且,他只能给出一个隐约的遥远的描述。
常河的摄影既是一种持续不断地试探摄影穿越观看障碍的尝试,也是对于某个题材的系统收集的项目性操作。
常河的《玻璃盒子》系列,给出了从巨型城市到三线城市无所不在的变相的性服务产业发廊的一个类型学描述。
这些发廊的基本形态,就是临街面路,以及时满足与方便寻找为特色。它们以玻璃为门面,就是为了适当地给出一些内容的提示与引诱。而粉红色的灯光,则是一个特定的信号,全国皆然。在这个暧昧色彩的鼓励下,人们推门走进这个盒子中。如果说商店橱窗是要明确展示商品的话,那么玻璃盒子里展示的身体却因为法律、社会习俗等原因而必须有所顾忌,因此在可视性方面变得暧昧。欲望的神秘性也因为这种暧昧而具有了真实感。
这些玻璃盒子,在白天,它们是阴暗的,有气无力的,只有在夜色中,它们才开始展示作为一个发光体的存在,对外发送某种能量及信息。它们既引诱,又拒绝,在挑逗欲望的同时,也挑战观看的可能。
而常河的观看,则力图穿越粉红色灯光中的玻璃,抵达玻璃后面的真相。这种观看在宁静中呈现出一种紧张。而且,他只能给出一个隐约的遥远的描述。他无法接近观看。虽然他从远处尽可能地拉近距离,但事实上无法接近更不要说进入。于是,展示真相的企图被打了折扣,并不断地转化为一种虚幻的梦想与展示真相的冲动。不可接近的恐惧与希望了解的欲望之间所存在的距离,经过摄影而具体化了。
常河的摄影既是一种持续不断地试探摄影穿越观看障碍的尝试,也是对于某个题材的系统收集的项目性操作。经过他耐心的长期收集,我们不仅得以了解一种产业的规模,而且也可以知道一种产业从其自身特点出发所具有的特殊形态。这种收集方式,同时也是一种对于现实的重新建构。摄影家以这种方式对现象分类、然后重构,由此得出对于现实的某种结论。这种类型学的归类方式,既是对于现实中的“玻璃盒子”的这么一种欲望方式的视觉确认,而同时也展现了观看这个行为本身所具有的欲望特点。这种可说是贪婪的视觉收集方式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对于世界的欲望方式。欲望,就是以这种方式存在于我们的观看之中。
摄影不仅是观看,而且负有清晰地记录的使命。而《玻璃盒子》的构造本身却是要朦胧化、模糊化其自身外表,以此吸引过客产生看个究竟的进入的欲望。这种朦胧化、模糊化的产业特色,就形成了对于观看与摄影观看的玩弄、挑逗,同时也对摄影的记录、记忆功能提出挑战。摄影与现实的关系,其实正如这场观看的游戏或斗争所体现出来的那样,看与被看的双方始终处于透露与掩盖、穿越与遮挡的博弈关系之中。常河的摄影,不仅收集提示了现实的一个鲜为人知的方面,同时也给出了思考摄影与现实关系的实例。(本文有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