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真___实现梦想的翅膀

　　许多人爱梦想,我也是。

　　有人说，喜欢梦想的人生活一定富于激情，充满活力。我的感受也是这样。

　　梦想可能因人不同而千姿百态，即便是每个人的梦想也可能是五彩纷呈、婀娜多姿的。比如，有人希望有一套好房子，有人希冀一部好车子，有人指望孩子考上名牌大学等。我以为梦想同交响乐一样，应该有主旋律才能扣人心弦。我梦想中的主旋律就是希望祖国能尽快强大起来，让“康乾盛世”在中华大地上重现辉煌。但如何才能让梦想成真却是朦胧而模糊的。直到一次出国学习后这个梦想才变得具体而清晰起来。

　　那是1994年金秋十月，我随交通部学习考察团前往具有北方威尼斯之称的德国汉堡港口管理学院学习。此次学习是德国政府提供的资助。据说这是发达国家资助发展中国家培训人才的一项内容。我们只需要承担来回机票和部分餐费。在德国的住宿、学习、交通、考察等费用均由德方负担。这时我才理解我国在入世谈判中为什么要坚定不移地争取发展中国家待遇的苦衷了。

　　德方将我们安置在风景如画的阿尔斯特湖畔附近的一家四星级宾馆住宿，条件非常好。我们共26位，清一色的男士，每人一间。我们觉得太过奢侈，我们要求两人一间，那样既可以有人讲话又可以省点费用，尽管是人家掏钱。交通部外交司的汤亚光教授是我们的翻译，因他经常去德国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的解释是德国人反感同性恋，故也反感同性住一个房间，反而异性住在一起却视为正常。同我们国内的风俗是相反的，当然我们就乐得顺其自然了。陪同我们学习的是两位年轻的德国人。一位叫摩特尔先生，身高1.94米，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是一位远洋船长。另一位叫密勒尔小姐，长着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是海洋生物学家。主办方对我们的学习抓得非常紧，每天早八点准时赶到港口学院听课，下午六点多吃过晚饭才回宾馆休息。以致当地的华侨都说他们见过许多中国学习代表团，但像我们每天认真听课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因为是第一次出国，我对周围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心，常常拿在国内获取的关于资本主义世界的信息同现实进行对照。同时，脑子里总是盘旋着这样的问题：仅有三十五万平方公里面积几千万人口的蕞尔小国如何成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策源地呢？日尔曼民族真如希特勒自诩的那样优秀吗？一个人口并不众多的民族居然野心勃勃地想统治全世界？排除其贪婪和残忍的一面，那是需要足够的自信来支撑的，这种自信来自何处呢？平时我除了完成学习任务外，就特别关注德国人的言行举止，希望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答案。

　　在此后的一个月的学习过程中，陆续发生了看似几件平常的事情，但却让我的心灵受到震撼，这里简要记载如下：

　　第一件事：在学习中间穿插了一些考察活动。记得第一次是去世界最大内河港口—德国杜伊斯堡考察学习水上交通管理系统。杜伊斯堡离荷兰只有两个多小时车程，考察结束时正好是周末，我们这里来自全国各地的港务局长们便想利用星期天去鹿特丹港口看看。因为鹿特丹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我们便向担任团长的长江航务管理局唐国英局长提出请求。唐局长听后面露难色，因为原计划中没有这项内容。我们振振有辞：一不占用在德学习时间，二不增加德国费用支出，自己掏腰包去，尽量利用有限时间多学点东西何乐而不为呢？唐局长也觉得不好拂逆大家的好学精神，就去同摩特尔先生和密勒尔小姐进行沟通协商。没想到两位年轻人听完后便把团长大声斥责了一顿：你们这次来德国学习是经两国政府商定的，怎么能随便改呢？！你们想改变计划就回你们中国去！唐局长在国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资深官员，即便是部长也对他客气几分，没想到在德国给两个毛孩子训了一顿，觉得很没面子，对此事也不再提起。我们大家听说后就大骂德国人一条筋、太死板，这种事在国内完全是可以变通的。

　　第二件事：那是去世界最大的化工厂——德国巴斯夫公司学习运输组织原理。我们凌晨五点乘坐中巴从汉堡启程。经过八个多小时颠簸才到达巴斯夫公司总部所在的——路德维希港。公司运输负责人在会议厅等候，我们刚落座后，这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手执教鞭一边介绍工厂的内外运输情况一边用投影电视进行演示。大约演讲了十来分钟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又是那个身材高大的摩特尔船长打断运输部长的介绍，声色俱厉的冲着我们咆哮起来：你们中国人怎么这么没有纪律，别人辛勤的为你们传播知识，你们睡觉的睡觉，上厕所的上厕所，太不象话了！我当时虽然没有闭眼但也是昏昏欲睡，听到斥责睡意顿时全消。环顾四周，大家都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我当时在代表团里算年轻的，但也四十出头，其他人大多都年过半百，象唐局长已年近花甲，因早上起得早又经过长时间旅行，由已及人，我这样的年纪都吃不消更何况大家呢！当时觉得那个德国年轻人太不给面子了。事后，我们有的同志就开始发牢骚，并要求团长带大家回国算了，不要再受这份窝囊气！当然团长不能同我们一般见识，一方面抚慰我们一方面去同学院院长交涉。院长听完团长的介绍后说了三点意见：一是直截了当的指出我们确有人睡觉和上厕所（那意思是肯定摩特尔船长没错）；二是说摩特尔船长没有去过中国，故对中国文化不熟悉，犯了用德国方式管理中国事务的错误；三是另派一名熟悉中国人的教授指导大家完成后面的学习，希望有一个愉快的结尾。在后期的总结考试阶段，德方果然派了一位五十多岁曾多次去中国访问的中年教授，他嘴唇上留着一缕胡子，总是面带微笑，说话幽默风趣，遗憾的是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他对中国人的习惯了如指掌，仅举一例可以说明，他每次讲完四十五分钟后，便在写字板上画一个烟斗冒着烟雾的图案，意思是告诉大家现在可以休息了。后期的学习果然是愉快而充实的。

　　第三件事：在培训的中后期，德方安排我们去德国北部的罗斯托克港考察，该港原在东德共产党领导下已经濒临破产，东西德合并后将原来的国有独资体制改为股份制（对方叫私有化），港口又焕发出新的生机（此举是德国人别有用心的拿实例来启发我们比较公有制和私有制的优劣还是确与课程相关不得而知）。主人领着我们走马观花的看了港口的大致情况，然后在港口餐厅吃了午餐，是所谓正宗的德国餐：开始一小碟玉米羹，中间是一盘摆放了薯条、牛排和主菜的拼盘，这是正餐，最后是一小盏甜点。吃饭后没人问我们要钱，我们都按照国内习俗推理，认为是德国同行请的客，因为我们这些人除了部里同志外都来自港口航运界。然而，就在我们离德回国临开车的时候，那位满头金发的密勒尔小姐赶到我们乘坐的中巴上义正辞严的告知我们：根据两国政府签署的协议在罗斯托克港口吃的午餐属于自费项目，于是向我们每人收取了24马克。此后，我们议论此事时都认为德国人太抠门，不就是一顿快餐吗？资本家就是小气，与我们中国人的慷慨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几件小事已经是往事如烟了，但却让我一直耿耿于怀，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从这些平凡小事中我感受到了德国人的不平凡处。我甚至这样认为，我们讨厌德国人的地方正是人家优秀我们的地方。我们批评人家处事刻板不懂变通，恰恰说明人家守信用、重承诺，规则一旦定下就雷打不动。我们讲的变通其实就是耍小聪明，在某一件具体事情上来说是合理的，然而一旦“变通”成了一种潜规则，就会象温疫蔓延开来，什么事情都可以变通。比如，过去我们在申请基本建设项目时，为了减少上级审批程序，使项目顺利上马，就采取缩小投资规模的变通办法，把项目投资额设定在自己权力能达到的范围内，到项目上马后再巧立名目追加投资，以致有的项目追加投资达四五次之多。这种所谓“变通”的结果直接导致中央宏观经济政策失去控制。再如，一个本该判死刑的犯人，经过层层变通最后变成了死缓、无期甚至保外就医，把严肃的法律变成了儿戏。再如，许多企业为了逃税采取各种变通办法增加成本等等，“变通”成了某些贪赃枉法行为的托词。人家直面我们的缺点，并非是人家薄情寡义，恰恰说明人家的直率和真诚，这比我们同胞间那种当面说你好得不得了背后又骂你不是人的两面派手法不知好到那里去了。人家把漏收的饭钱追讨回去，看似小气却恰恰是做事较真的表现，而这正是我们国人身上缺乏的一种宝贵品质。从上面三件事我对德国人的特质概括就是四个字：事事较真，这或许就是德国人的自信之源。其实，我们民族并非不知道认真的重要，毛主席不就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可惜的是，我们往往说归说做归做。

　　回国后的十多年里，德国人的“较真”精神时时刻刻在鞭策着我影响着我。我也想做一个事事较真的人，因为我想，只要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象德国人那样较真，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美丽梦想离我们就不会太远。

　　作者：刘子佳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