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借我的笔阐述你的爱与痛
“家里天气转冷了吧,多穿一点,别天天把手冻的和冰鸡爪一样!”父亲在南方的某个城市与我通话,牵挂着我这个不那么听话的,他唯一的孩子。父亲是山,把我环抱在怀里不让山外来风侵袭我的温暖,父亲是树,替我遮挡雨雪驱走严寒……我年过半百亲爱的父亲啊,我是多么想用我微弱的身躯替你也承担一点你的辛酸苦难。
你总是在酒后兴奋的述说着你的人生,精彩与无奈。一九七五年你正值二十岁的大好年华,些许兴奋,些许彷徨的戴上大红花和年轻的伙伴一起跳上了下乡的绿皮解放车,亲人们吹锣打鼓的为你们送行,揣着离家的憧憬梦想渐行来到扬土的羊肠小径,开始恐惧、惆怅。你们有个时髦的名字叫做“知青”,其实和农民没什么两样,每天起早贪黑的种地,从陌生到开始熟知,熟知庄稼,熟知伙伴,熟知“知青”其实也很嚣张。一群热血澎湃的青年人,心中渺茫的希望在越来越多的不满和愤慨中全部磨灭,你们憎恨原本握笔的手为了耕地开始长茧,憎恨唯一的晚间读书时间因为没有电或者太多劳累无法实现,憎恨农户们把你们辛苦耕种和收割的庄稼全部挑回家中,憎恨他们把你们辛苦培育的瓜果梨桃在成熟时采摘到自己的家里,憎恨你们喂养的家禽和牲畜渐少进入他们的口中……“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乡村夜晚,你们把各农户家的大门从外面锁上,扒了他们所有的牲畜圈窝,毁了他们的庄稼农作物,砸了他们的窗户,挖毁他们的路,断了他们的桥。然后天明后又是一场抢占山头的血战,你们是有预谋的挑逗,是对心中所有不满的发泄,终于胜利了,不再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和农户换了角色,吃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喝酒吃肉,爬拖拉机进城,头发用发乳抹的油光光的发亮,穿开衫毛衣,毛呢子的大喇叭裤,带铁掌的皮鞋,你们一群人走在大路上嘻嘻哈哈,张扬跋扈,没人敢驻足观望,因为你们是“知青”。
一九八零年,越来越多的知青离开农村回城就业,你也随着大潮上岸,如获重生的喜悦,很快又陷入了迷茫,你挚爱的女友还在扣着“知青”的名号。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托关系把她带回城,要么两天以后她将被派到另一个连队当连长,把所有余存的力量全部贡献给农村,不再有回城的希望。马不停蹄的两天,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网,把她领了回来,一年后成了你的新娘。
你们和所有朋友一样,住着单位分配的单元楼,拿着同样的工资,吃着差不多的饭菜,出门不用关门窗。现在有些时候你还是会无意间怀念那样的日子,虽然回头的时候太多酸楚,但是快乐也简单到明朗。
九年的时光,对于你没什么两样,依然是上班工作,下班回家老婆孩子暖床。唯一的特别的是你比别人勤奋,比别人懂得放远眼光。一九八九年,市里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在小城里闪亮登场,我还清楚的记得,你们剪刀下去的一瞬间,鞭炮、锣鼓齐响震天,鸽子、气球漫天飞翔,军人们威严的对着天空鸣枪,孩子们拿起彩带跳跃舞蹈……这是我长大以来印象里最深刻的庆贺场面,为了我的爸爸是中方负责人而无比的忐忑自豪,热泪盈眶。
一九九零年,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下我过了一年美好而虚荣的时光,我们家里是学校第一个装有电话的家庭,我把号码告诉老师和同学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记下它有什么用场,于是纷纷跑到我的家里,拿起电话让我妈妈给他们照相。我有时可以坐着黑牌照的皇冠轿车进入学堂的那条路上,同学们都兴奋的围着车子问我可否摸一下,里面是什么样?孩子们围着我爸爸仰望的眼神都是那么的不一样。我给他们吃外地的水果,香港的糖果零食,但是不可以动我的台湾文具和衣裳。我只和船员的孩子互换外币,谈名牌讲时尚。爸爸决定下海的时候,姑姑天天把他圈在家里放迟志强的铁窗泪,叫他想清楚,不要走进牢房。周末他不敢和妈妈去外公家里吃饭,唾沫可以把他呛死在饭桌上。他还是倔强,下海单干,就是淹死也要自己尝一尝。
十几年的时光,他在改革的浪潮里一次次翻船又起航。那么多人整天称呼他“某某老总”的时候不再有人说他倔强,下岗的同事们和亲友开始陆续投奔和寻求帮忙的时候,不再有人说他是疯子,是头脑不正常。今天的社会,还在不断的变化无常,我在担心你那疲惫的身躯是否还能抵挡,我想帮一帮,用我微弱的力量,稚嫩的翅膀总有一天要飞翔,不如让我试一试,请你给我力量。就像当年你带着惆怅的表情把藏在母亲那里的出国护照递交给我的时候:
“能不能考虑不走,中国其实挺好的,你看看发展的多快,你还记得吗?我们那个漏雨的两间单元房,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躲雨的时候谁会想到今天的汽车、洋房。你妈妈是怕你出去就不回来了,那我们响应的独生子女的号召企不是坑了我们一趟。还是留下来吧,孩子!爸爸给你买新车买新房,我知道你有梦想,中国依旧可以实现你的理想。偶尔出去玩玩、看看大为可以,真的离开祖国你就不孤单?不彷徨?爸爸给你力量,让你在中国也可以飞翔!”
作者:徐梓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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