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梦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他们的眼睛里总闪烁着梦想的光芒。他们相信,成就梦想的路总是存在的,虽然要准备为梦想工作、奋斗。我的父亲就是这类人。
父亲今年五十有三,已到知天命的岁数了。 他老人家自壮年在外四处漂泊,到了五十岁时才从艰辛而又漫长的矿工生涯里解脱,因为这时他的梦想已经实现。
他,常年在外,做着中国最危险的职业——矿工。当哪个煤矿出了瓦斯爆炸、或者矿井塌陷,死了很多人时,他却一概不予理睬,继续着自己的矿工生涯。艰苦的劳动高压,酸臭的汗水浸泡,不见天日的作业环境,他也依然不改初衷,挺直了腰杆,艰难的在陡峭的井道上“爬行”。因为,每时每刻他都有一个梦想在萦绕,而有了梦想的庇佑,父亲才有激情,才有毅力去征服苦难。
父亲的梦想,是以生命的风险、生命的代价去完成的。
父亲的梦想,在有钱人眼里又是多么的不足道;但对我们的家庭来说,却又是多么的不易!又不知要为这付出多少的心血和汗水!湖南新化,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人们为了摆脱生存的困厄,不知要流下多少辛酸的汗水和泪水!而父亲,却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跟乡亲一样,把生命当作自己唯一的行囊,满载着希望走向远方而终生无悔!
而他,只是想让我们四兄妹享受教育脱离底层,甘心把生命押上而无怨无悔!
这与父亲的人生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父亲幼年丧父,不仅没书读,而且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熬着艰辛与苦涩,他少小就离家自谋生计。13岁就远走武汉修那座举世闻名的长江大桥,父亲那种年纪只能当当小工,在当时还算繁华的武汉城市里,在自己与当时工程师的待遇差别的现实中,在遍尝了生活的艰难后,父亲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很大部分来自与受教育的不平等,和掌握知识的不同。后来我们兄妹相继出世,父亲想到自己的子女不能再像自己一样吃没知识的苦,不能再重复跟自己一样的人生。
从那时开始,父亲开始做这个梦,并开始为梦想奋斗起来。
这个梦想,时间的跨度之长与经济的难度之大,却大大的超出了父亲预期的想象;这个梦想,父亲承受的压力之大和我们以后家庭生活之苦,又是多么恐骇着家人敏感的神经。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心冥想,父亲决定去称作“鬼门关”的煤矿挖煤。而这些所谓的煤矿大都是私人开的小煤窑,没有什么安全保障,因为狠心的老板根本就没考虑过矿工的生命安全。附近很多在外做矿工,而经常传出的死难讯息就是明证,一般都是黑心的老板扔几千元了事。虽然我们极力不想让父亲去那危险的地方,但总是顽强的父亲反问之下就再没了反对的声音。
以后在我的童年里,就很少见得到父亲,甚至在中国人传统的春节里,父亲也没有回来。记得有一次,年关将近,鞭炮声声,大雪纷飞,寒风习习,传来了别人家团圆的欢声笑语,而我们却还在等父亲回来。看着桌上的饭菜渐渐凉了下来,听着外面风夹雪肆虐的叫,兄妹几个都睡着了,可是父亲还没有回来。
后来才知道父亲为了挣足够的钱,连过年都没回家,大年初一就出去做事了。我想起父亲在大年初一的早上,顶着风雪严寒,在又湿又滑的井道上挑着担“走”上来,其实不是在走,因井道又窄又陡,基本是在爬。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父亲这样的经历和教育,他每次写信“要好好读书”的叮嘱,我们的学习很用功,成绩也都出类拔萃,这让父亲在艰辛之余,可以欣慰的笑出来。
父亲的梦想终于一步步的实现起来。大哥在那个令人难以忘怀的盛夏之夜带了振奋全家人的消息:他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那一夜,全家人都没有合眼。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得到消息后,竟连夜赶火车回家,没到家就喜倒在了门口。
而喜讯又接踵而来:二哥也考上了大学。可是欣喜之余,悲从中来,全家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当时大哥还没毕业,我跟姐都在读书,这下父亲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最后,父亲决定去一个当地有钱的包工头那去借钱。因借款之多,担心父亲还不起,那包工头一口就回绝了父亲,父亲为了孩子的前途,丢弃了自己的自尊和人格,流泪哀求,看那包工头无动于衷的样子,父亲痛极生悲,不顾自己辈分比他高了几截的尊严,要给那包工头跪下强求与他…后来那人感动的对父亲说:“我活了那么久,走过了很多路,没见过像父亲这样对子女教育倾尽心力的人…”后来他爽快的借了钱给父亲,出于尊敬。
后来,父亲当着我们兄妹的面,含泪讲了这段往事,我们无声的哭了起来,眼泪,滴湿了那个伤心的梅雨时节。
终于,一年年好起来;终于,父亲的重担慢慢的减轻了起来;终于,父亲实现自己平凡而伟大的梦想。那一夜,兴奋与悲喜交织,泪花与笑脸相映…而作为主角的父亲,酒还没下肚,却已经醉了,深深的醉了。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
父亲自壮年在外四处漂泊,到了五十岁时才从艰辛而又漫长的矿工生涯解脱,因为这时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虽然,这个梦,父亲做了二十余年;尽管,这个梦,父亲做的太过沉重 。
而且,这个梦,父亲是以生命的风险、生命的代价去完成的。
只是,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靠着自己的双手!
父亲今年五十有三,已到知天命的岁数了。想起父亲辛酸的过去,想起父亲艰辛的旅程,次次催笔都是泪,难以成文。
我仿佛又看到:身材高大的父亲,从那窄小的洞井里爬上来,然后挺挺腰杆,挑着一百七八十斤的重担,唱着他那首最喜欢的《十五的月亮》,二十年寒暑不断地这样走着…我的眼泪又不由的流了下来。
可是,父亲,我知道是什么使您在歌唱呢!
作者:曾革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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