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亲情•民情
我出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村子什么都好,就是偏僻了些。多少年了,村里的人去镇上赶集只能走那条十五、六里弯弯曲曲的土路。有一条好路是这里多少辈人的梦想。
八十年代初,姐姐在省城读中专。放假时难免大包小包行李,她总是早早写信嘱咐我何时到火车站接她。印象最深的一次,姐姐赶的是晚间的火车,下车时,大雨倾盆。我和姐姐在候车室等了一个多小时,见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又怕家里人担心,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姐姐一开始怨声载道,怨不长眼的天,怨泥泞不堪的那条路。伞被风吹走了,拣回来;滑倒了,再爬起来。渐渐地,怨声变成了哭声……一年后,她走上工作岗位,回家更少了。有一年春节,她竟然都没回来。过节嘛,小孩子喜欢热闹,长辈们看重团圆,姐姐的缺席使我们家少了许多欢笑。妈妈叫我写信“骂”姐姐,她回信时委屈地说:年前天气不好,那条路太难走了。
九十年代中期,那条路变成了石子路了,通上了三轮车。我也早已在县城谋到了一份工作。妈妈不在了,父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回家自然比较勤。刚修通的路,感觉还行,既缩短了人们路上奔波的时间,又可以“风雨无阻”。可日子一长,路被轧得坑坑洼洼的,又得不到及时的维护。人坐在三轮车上常被颠得脸色发白,三天不下雨,一路上尘土飞扬,一趟车坐下来,人人都灰头灰脑的。车上的乡亲们经常谈论的就是政府不办实事之类的话题。认识我的人对我说:“你在县里工作。你说说,我们年年交乡村道路建设费,都用到哪里了。怕是被乡干部们吃进肚子里了吧?”我只能报之一笑。我从内心深处原谅他们的“不敬”。“要想富,先修路”,路不好,我的家乡只能偏僻下去。和他们一样,我也盼望有条舒坦的路,让我和老父亲多几次促膝交谈,在父亲需要我的时候,能尽快地出现在他身旁。有一阵子,我疯狂地买福利彩票,希望中一个大奖,为修好那条路出份力。可彩票最终没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今年9月,借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东风,受益于"村村通”工程,那条路终于变成了水泥路。据说,正式通车那天,政府没搞什么仪式,倒是沿线一些村民自发地燃放了许多鞭炮。我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姐姐,并约她一起回家过中秋节。新考了驾照的姐姐向朋友借了辆桑塔那开回了村。正逢秋收季节,看到村里几个返乡的“打工仔”新购了摩托车,在镇村之间来回兜着风,给村子带来了不少生气。五叔为操持两个儿子的婚事累弯了腰,可老俩口仍种了十多亩地,我多次劝他少种点,他说“不干不行呀”。路好了,收割机破天荒地开进了村,他思想也“解放”了些,请机收队帮助收了稻子,还连声说:值。路修好后,我那年近90岁的老父亲几次去镇上买菜、买药,他笑呵呵地告诉我:“现在坐三轮车跟从小汽车感觉差不多!”
作者:唐永忠 (责任编辑:曾玉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