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的粤商外迁

　　专家主题论坛：《粤企外迁》

　　宋菁

　　新快报经济新闻中心记者

　　产业转移不是一夕之间的，不可能出现一个晚上某些企业全部走空，这会是一个缓慢过程，而我们现在正在这个过程中。早前的台湾、香港、新加坡等等也都经历了这个历程。

这个过程中也有阵痛，曾经就有一个港商给我说，他来广东10多年，他们香港人为广东经济也做出不少贡献，但是现在政府只看着本田日产，不管旧人哭，他觉得很难过。这些人以及可能伴随的一些失业的工人可能就是这个过程的牺牲者。

　　企业的成本在不断上涨，其中最为重要的两项是原材料和电价，原材料一般占据整个成本的50－60％，电价估计占到20％－30％，其余的10％－20％是人工、地价、设备折旧以及其他。

　　从原材料来说，现在大宗原材料价格上扬，棉花、铜、橡胶等等材料都在涨价。这部分成本对企业而言压力很大，因为提价并不容易，一来国内竞争太激烈，很多企业都慎言提价，担心损失客户；二来国内企业的议价能力大都较弱，而且中国制造已经在国际上形成一种低价印象。因此，绝大部分国内外贸企业只能是压缩利润，靠量的堆积出口来维系生存。

　　现在，这些企业需要找到更为便宜的原材料，或者是靠近原料产地进而节省运费。我曾经遇到过一家港资的广东棉纺企业（也是省内最大的棉纺企）希望迁往江苏还有新疆，因为北方是产棉区（广东不产棉花，国内棉花供应一直比较吃紧，纺企太多了），新疆一个开发区不旦承诺零地价，而且保障棉花的供应。这些都是在广东享受不到的。而东南亚也有不少资源，比如天然橡胶，制鞋企业、玩具企业迁过去，也能享受到上述好处。

　　这个部分还有一个政策问题。以前广东的开放是一种相对独一无二的开放，其它省份没有政策上的优势，而现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有很多优惠政策推出，希望承接广东的产业转移。

　　电价方面，广东电价比国内很多地区要贵。比如东莞，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一度电要0.75元（工业用电），而上述港资纺织企业迁往的地方一度电只要0.5元港资企业的这个老板说，对纺织企业而言，电价在0.5元的时候是一个临界点，再上浮，企业的日子就非常难过了。

　　还有其他比如人工、地价等等，这些广东也都是不占优的。

　　其次是配额问题，这是不少广东企业外迁的直接原因。现在的纺织品受到美欧限制，鞋受到欧盟限制，欧盟又出什么环保双指令，此外，从1995年至今，中国始终是全世界遥遥领先的反倾销头号目标国。

　　一般如果发生比较重大的反倾销调查，比如是欧美（它们是最大的消费市场）发起的，而且产品的覆盖范围比较广（除了皮鞋，还限制革制鞋……覆盖面广了，企业想要转换一些品种生产也没有办法），那么就会有一些企业会选择迁徙到东南亚一些不受美欧配额限制的国家，到那些地方去设厂进而出口欧美。这也是东南亚国家近些年来华招商的主打招牌———“没有配额”。

　　我记得这次欧盟鞋反倾销，还有2004年底美国对中国木制卧床家具反倾销（这是中美最大金额的反倾销案件，涉案金额10亿美元），还有中美中欧纺织品特保案后，都有一些企业外迁。相应的，那段时间相关的项目招商也会比较多，都是些东南亚的政府过来招商。

　　在政策方面，外经贸系统的一位官员前天和我聊天的时候说，广东的就这么大个盘子，里面资源也就这么多，如果塞满了制鞋、纺织、家具、玩具这些劳动密集型的产业，那么汽车、电子等高新科技产业这些资本密集产业就没有进入的空间了。所以，产业升级虽然是一个自发的市场过程，但在很多时候也有政府这只有形的手通过政策调整在中间推动。

　　比如，2005年开始国家就在调整出口退税政策，2006年又调，从目前状况看来，今年还会继续调整。这些退税政策很多是在1998金融危机的时候扶持企业，设置了一个比较高的退税率（比如纺织服装当时就是从9％调高到13％），更多是在国家发展初期、地方发展初期扶持一些优势产业。不过，这种情况正在发生转变。现在的广东不再欢迎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了，它需要汽车、IT、电子产品。因此，政府调整出口退税，限制那些“两高一资”的产业，鼓励那些高新技术产业。（“两高一资”产业或者是容易引发贸易摩擦的行业其出口退税一直在遭到下调，不过高新技术、一些农副产品其出口退税率就在提高。）

　　另外，政府也一直在收紧加工贸易。改革开放初期，广东是靠着“三来一补”发展起来的，不过现在情况已经改变，政府不欢迎这种利润率低而且把污染留在国内的贸易方式（有这么一个说法，整条产业链的利润有100％，那么以加工贸易方式我们拿到的只有10％，仅仅是一个工钱，前期的研发和后期的渠道可以拿走90％的利润）。

　　因此近些年几乎每年底都会公布一份加工贸易禁止目录，开始禁止越来越多的产品走加工贸易。不过截至目前，这份目录范围还不算太广，不过有消息说2007年，这一政策将进一步收紧，都说这次动作幅度会很大，因为这两年贸易顺差太高了，来自国际上的压力很大。

　　加工贸易收紧对广东的影响会最为严重，广东的出口大约占全国出口的1/3，而其中加工贸易贡献了至少1/5，但江浙这些后发者的比例和我们相反，他们的一般贸易更多。

　　不过外迁的顾虑也很多。东南亚或者是国内的广西、江西、贵州（广东很多企业往那里走，甚至粤北的清远、韶关也有这些问题）等地并不那么美妙，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配套。广东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了多年，这就有一个积累，上下游的产业链都会跟着在一个地方扎根，在东莞、佛山有很多专业镇，这些镇一个镇就有一个优势产业，比如虎门的毛纺、南海内衣、平洲制鞋……而那些新的地方，先去的企业就属于拓荒者，就要承受高风险，或者是由于配套不齐全带来的成本上升。

　　其次，文化习俗。很多在广东投资设厂的都是香港或者台湾人，这些人习惯广东生活，尤其是香港人。他们很多不适应东南亚甚至不适应广东省以外的生活，有些港商甚至表示，宁可承受较高成本也不愿意离开。

　　多说一句，产业转移不是一夕之间的，不可能出现一个晚上某些企业全部走空，这会是一个缓慢过程，而我们现在正在这个过程中。早前的台湾、香港、新加坡等等也都经历了这个历程。这个过程中也有阵痛，曾经就有一个港商给我说，他来广东10多年，他们香港人为广东经济也做出不少贡献，但是现在政府只看着本田日产，不管旧人哭，他觉得很难过。这些人以及可能伴随的一些失业的工人可能就是这个过程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