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托”恶行录：“治超”何时不再像打仗

　　在ＩＣＵ病床上度过22岁生日的李天阳，已经昏迷两个多月了。如果上天能够眷顾这个年轻的生命，允许奇迹出现的话，李天阳苏醒那一刻记忆将定格在2个月前的喋血一幕。

　　然而，李天阳的主治医生说：“他的生命一直靠呼吸机维持着，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尽管小伙子生命力很坚强，但苏醒的希望太渺茫了．．．．．．”

　　一个刚刚步入灿烂青春的年轻人还没有机会勾画梦想，生命就将结束；李天阳家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更让人为这个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年轻人痛心不已。

　　李天阳的工作是沈阳高速公路管理处的一名保安员。“他是倒在治超岗位上的，是‘超托’恶意报复。”辽宁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副局长李增斌告诉记者。

　　治超难道连命都要搭进去？“超托”又是什么人物，居然这样凶蛮？

　　事情要从2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讲起。

　　“超托”未能过关痛下黑手

　　2006年1月26日21时15分左右，一辆红色出租车停在辽宁省高速公路管理局沈阳管理处张士西收费站入口通道处。

　　没有人将这台普通出租车与接下来的刑事案件联系在一起。但高速公路管理人员很快发现，这台出租车停车位置占据了入口，影响到其他车辆通行，而且它并不想离开——是故意的。正在值班的保安员李天阳走到车前，要求该车倒出，停靠在安全位置。然而出租车并没有理会李天阳，更没有按要求驶离。当李天阳再次上前劝阻时，车中突然跳下来两人对着李天阳骂骂咧咧，先是推搡，紧接着就是拳打脚踢。

　　收费站的监控录像将接下来的残忍景象记录无遗：在推搡中，一名红衣男子双手各操一块砖头砸向李天阳头部。李天阳口吐鲜血，当场昏倒。

　　红衣男子和另外一人见状不妙，立即逃离；收费站其他工作人员则火速将人事不省的李天阳送医院抢救。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李天阳再也没有苏醒过来。记者在沈阳医学院附属中心医院ＩＣＵ病房看到的李天阳，头上裹满纱布，大大小小的管子、吊瓶围绕在全身上下，呼吸机在“呼哧呼哧”地工作着。杨晓健大夫告诉记者，李天阳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在进行了两次开颅和一次气管切开手术后，又出现了肺部感染导致呼吸系统衰竭，目前情况很糟糕，生命体征正在消失。

　　下如此毒手难道就是因为阻止停车这么简单吗？

　　沈阳高速公路管理处负责人告诉记者，根据监控录像和调查发现，这名行凶的红衣男子，正是一名职业“超托”，专门靠帮助超限车辆“摆平”检查收钱为生。

　　事发当天下午，同样在张士西收费站，有两台超限车辆在检测后未能通行被劝返，车上人员对保安员和检测员进行谩骂和恐吓。而这两台车上均有一名红衣男子——此人与当夜打伤李天阳的犯罪嫌疑人正是同一个人。

　　辽宁省高速公路管理局路政处副处长曲喆说：“那天下午并非李天阳值班；而那个红衣男子就是因为他带的车通不过检查，故意打击报复，给我们路政人员点颜色看看。”

　　“治超”生出“超托”　手段十分了得

　　“超托”，是高速公路管理人员给那些专靠为超限车辆想方设法蒙混过关之人起的新名词；自从2003年辽宁乃至全国各地大规模治理超限车辆以来，一些超限车辆开始寻找机会逃避检查或者瞒天过海，这一“市场需求”却为不法分子和无业人员提供了“施展”的舞台。而且，超限查得越严，“超托”就越有“用武之地”，要价也就越高。

　　记者了解到，“超托”瞒天过海骗检手段不一而足，可谓眼花缭乱。首先是在过秤上做文章。大型货车在上高速公路前须接受超限检查。目前辽宁境内大多使用的是一种电子地秤来称重，依靠传感器传感，通过车辆驶过时碾压来检测轴重是否超限。一些“超托”通过日常观察逐渐发现了“门道”：如果车开Ｓ形或者速度稍快，过秤时结果往往会比实际重量偏小。

　　此外，“超托”过秤还有一项秘技就是垫板。车上秤前，“超托”在秤上垫一块铁板或者木板，车过时并不直接接触秤面，从而减轻车对秤的压力。

　　于是，“超托”谎称和检测人员“关系铁，门道硬”，抓住超限车辆司机的心理，凭借这项他人不知的“本事”，给超限车辆司机过秤，一次提成200元左右。那个红衣男子一个下午连带两车都没成功，颗粒无收，恼羞成怒可以想象。

　　其次是换牌倒卡，这主要集中在省际高速公路入口处。记者曾经在辽宁与河北高速公路交界处，暗访过这种“超托”。例如甲车不超限，乙车超限，甲车则顶着乙车的牌照、乙车顶着甲车的牌照进入辽宁境内收费站进行检测，甲车不超限通行卡上干干净净，而超限的乙车则要在通行卡上打上超限标识，过了检测后，甲乙二车再互换回来牌照、通行卡，这时超限车上的通行卡上没有超限标识就可以通行无阻，不超限的车则在前方的一站下道返回继续循环作案。

　　“换牌倒卡”操作起来更为复杂，收入也蔚为可观。一张不含超限标识的通行卡售价少则几百多达千元。“超托”就靠着这些种种不法行径发财致富。高速公路管理人员介绍说，这些“超托”研究出的道道，花样繁多，非法收入自然也十分了得。

　　李天阳被打一案是近年来辽宁公路部门在治理超限过程中遭遇的最为严重的暴力抗法案件。而自从2003年辽宁大规模严治各种超限车辆以来，发生各种暴力抗法事件多达200余起，有个工作人员手指头被掰折，有的收费站玻璃被砸碎。

　　辽宁大石桥旗口收费站的一名工作人员说：“查超限最严重的时候跟打仗似的，很多检测员每天上班就提心吊胆的。”有一次，一名路政人员居然在检查时被货车车主拉走“挟持”。

　　超限“超托”根治路在何方？

　　超限严重扰乱运输市场秩序，并有着“公路第一杀手”之称，对交通安全和公路寿命都有着严重威胁，国家明令禁止；“超托”是超限车辆的寄生虫，侵害正常合法的检测秩序，助长超限车辆侥幸心理，在他们非法利益得不到满足时，甚至还会危及路政工作人员安全，更为法理不容。这样的道路运输“毒瘤”应早日彻底铲除。但记者采访发现，根治“超托”并非易事。

　　辽宁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副局长李增斌说，“超托”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大多是社会闲散人员，往往以引路问路做幌，一旦蒙混过关达到敛财目的或者被识破后就逃之夭夭。

　　此外，认定“超托”取证十分困难，车主不愿说，并且大货车是来匆匆去匆匆，人证物证很难找全；处罚“超托”更是缺乏明确的法律依据，收取一二百元的“托费”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　“根本的是要形成合力从根子上治理超限，让‘超托’失去寄生的土壤。”李增斌说。

　　治理超限要从源头抓起，从车辆生产、改装、产品配货装货等环节抓起，不能最后集中到公路上来，否则就只能是隔靴搔痒。此外，治超工作各地要统一行动，各部门要形成合力。记者了解到，自从1989年以来，治理超限超载在我国已经有17年的历史，先后进行了3次治理活动，但由于认识不足、单兵作战、方式单一，没有形成齐抓共管、综合治理的工作格局。

　　公路管理部门的一些干部建议，各地应该树立“全国一盘棋”意识，统一部署治理超限行动，工商、物价、公安、交通等部门应建立联动机制，从装货、上路等初始环节堵住超限，从而在源头上消除“超托”；此外，更要建立一种治理超限的应急机制，遇到类似的暴力抗法事件，公安部门能够在第一时间、第一现场给予不法分子迎头痛击，避免治理超限“流汗又流血”的悲剧再次发生。

　　同时，治理超限必须注意到司机常说的“不超不赚钱”的说法，一方面要大力整顿运输市场，从源头上提高运价；另一方面要切实减轻货运企业的各种负担，严格禁止各种不合理的罚款。

　　交通部部长李盛霖去年底在全国交通工作会议上说，2007年将继续加强车辆超限超载治理，力争用两到三年时间，逐步完善全国治超监控网络，继续稳妥推广计重收费。

　　记者了解到，全国已经有多个省份实施了计重收费。顾名思义，计重收费带有明码标价的意思——装多重货，交多少钱；例如今年实施计重收费的陕西省交通部门规定，对严重超过公路承载能力的载货类汽车实行加倍计重收费，其中车辆超载一倍以上的将按基本费率的六倍通行费。这样做目的就是通过刚性的经济压力迫使货主和司机不再“超限”。作为连接关内关外交通中枢的辽宁省，也正在研究这种按重量收取通行费的办法是否可行。此外，行凶的那名红衣男子已经被警方擒获，案件还在审理当中。新年将至，李天阳能否挺过年关，治理超限能否釜底抽薪、治标治本，这些都将是人们关注的话题。

(责任编辑：刘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