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史
北碚区澄江镇北泉村是位于缙云山麓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大约一百年前，这个村庄就有了耍板凳的习俗。如今，这里的村民，不管是七八十岁的老妪，还是四五岁的顽童，十之七八会耍板凳。不管在农家院坝，还是晒谷场，不管是迎亲嫁娶、生朝满日，还是丰收喜庆，就会跳起板凳舞。去年，重庆市一位领导看了村里的板凳龙表演后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本月13日下午，在北泉村板凳龙第二代传人李宝世家，李老讲起了板凳龙的故事。
我亲见板凳龙“出世”
李家个个会玩板凳龙，三代没离开过板凳。
起初，北泉村人坐的板凳是农家老式板凳，柏木制作，重约十五公斤，很笨重，因而得三个人才能抬着玩。板凳上没装饰，是一条光板凳。跳板凳舞时，两个姑娘或小媳妇各拿一只板凳脚在前，一个小伙子握着两只板凳脚在后，一个小伙子拿着一个竹球在前面“逗”，做”逗宝人“。一条龙要三根板凳，因为这样才能造型。三根板凳时而分开，时而衔接成一条龙。后来，柏木板凳改为杉木板凳，由此轻了一半，板凳上还扎上了“龙头”——一朵大红花，穿上了“龙衣”——披一条红绸。
上世纪50年代，北泉村附近有一所西南俄语专科学校，师生来村里搜集整理当地流传的采茶舞。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见识了村民随意舞起的蛟龙一般的板凳龙舞，遂加以发掘整理。那时玩板凳只是走大秧歌步和十字步，但也能玩出生动的“游龙”和“摆龙”。这时的板凳龙比较原始粗糙，仅在村头院坝表演，但具备了板凳龙的雏形。自此，北泉村板凳龙算是“出世”了。板凳做媒结下良缘
那时李宝世是村里的石匠，他那一辈有五个兄弟三个姐妹，闲时都喜欢玩板凳。上世纪50年代起，李家八兄妹就参加了村里板凳龙表演。1958年大炼钢铁，村里人都忙着炼钢，板凳龙因此就停了下来。
上世纪60年代初，北泉村成立了俱乐部，村里恢复了板凳龙，李家八兄妹都参加了，是当时有名的“李家班”。李宝世说：“我们白天做农活，晚上就在院坝或晒谷坝顶着月亮星星练。有时我们代表北泉村到重庆市表演，坐车到重庆，表演结束沿着河边顶着月亮走回村里，两三个小时路程说说笑笑就到了。当年我们练习或演出都没有报酬，只是觉得有乐趣，不管有什么烦恼，只要耍起板凳龙，就忘得干干净净了。有时演出单位出个条子，我们就拿着条子回村，村里凭条子给我们记工分，这就算是对我们的最高奖赏了。”
练习板凳龙联络了男女青年的感情，村里有些青年就是板凳为媒找上对象结婚的。“我老伴王守荣当年是村团支书，组织村里年轻人练板凳龙。她玩得很好，我则是板凳龙的逗宝人。我和她经常一起交流技艺，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谈起了恋爱，不久就结了婚，说来我还得感谢板凳龙呢。”从“黑班子”到“台柱子”
“文革开始后，因我父亲解放前当过副保长，被认为有污点，我们李家班也成了‘黑班子’，被停止板凳龙表演。那时村里俱乐部解散，板凳龙成了‘四旧’被破除，原来耍板凳龙的跳起了样板戏和忠字舞，我们李家几兄妹也唱起了样板戏。”
李宝世说，打倒“四人帮”后，村里恢复了板凳龙，李家班又重新开始表演，成了村里的台柱子。“我们八兄妹结婚后，娶的媳妇嫁的丈夫都跟着学耍板凳。”1980年，李家八妹李齐玉参加公社板凳龙表演队下村表演时，突然心脏病发作，回家后去世。
上世纪90年代后，老一代李家班的人老了，渐渐退出了板凳龙的表演，但仍参加板凳龙的编导。除老伴王守荣还在表演板凳龙外，多数是李家班年轻一代在参加表演。
如今，李家班只剩李宝世的儿媳张小慧还在村里表演板凳龙。当年的李家班如今过着平静的耕读生活，板凳龙让他们得到了很多，也让他们付出了很多。偶尔回忆起李家和板凳龙的历史，让他们生出无限感慨。
板凳经
板凳舞成龙进退有讲究
黄世海是北泉村板凳龙第三代传人，也是当传人时间最长的一位，他身材精瘦，身手敏捷。接受记者采访时，他情不自禁地侃起“板凳经”。
“一条板凳四只脚，耍起来却奥妙无穷：如何退、如何让、如何钻板凳——这些都有讲究，稍不留神板凳就要打脑壳打脚杆。板凳龙的套路很多：游龙、摆龙、盘龙、穿花、上龙背、上天梯——表演时要根据场地和情景，随心所欲地搭配和变化。”
“玩板凳龙难度最大的是逗宝人，一般由传人担当。玩板凳的盯着逗宝人手中的宝舞板凳，打乐器的看着逗宝人手中的宝合节奏。逗宝人进，板凳就退，逗宝人退，板凳就进；逗宝人动作快，乐器节奏就快，逗宝人动作慢，乐器节奏就慢。逗宝人要做到三合一——要把宝耍活，把板凳逗活，把乐器逗到点子上。”
“表演到高潮时，就要上龙背、登天梯。把板凳由低到高接成一条龙，逗宝人由低到高跑到板凳龙的龙头，给观众亮相，然后把红布做的龙尾甩出来，只见蛟龙在红绸做成的海浪中翻腾，形成一幅蛟龙闹海的画面。”
板凳歌
自编《板凳歌》体现时代特色
北泉村人每个时期唱的《板凳歌》都不同，被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
李宝世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唱的《板凳歌》这样唱：“小小板凳红彤彤，我们把你当条龙，春天有你百花放，夏天有你秧苗长，秋天有你堆满仓。”六七十年代《板凳歌》又这样唱：“一条板凳红彤彤，我们把你当条龙，摇摇摆摆进北京，去见领袖毛泽东。”八十年代以后，北泉村《板凳歌》又不同，2001年北碚区举办缙云山梨花节，《板凳歌》这样唱的：“一条板凳红彤彤，我们把你当条龙，满山遍野梨花香，小康路上喜洋洋！”现在北泉村《板凳歌》又是这样唱的：“一条板凳红彤彤，我们把你当条龙，三个代表胸中装，和谐社会亮堂堂！”
板凳人
板凳龙愿代代相传
北泉村板凳龙至今有四代传人，最大的已古稀之年，最小的也年过半百。由于一辈子没离开板凳，个个都身板硬朗、性格乐观。
吴德福：73岁，上世纪50年代到1963年是板凳龙第一代传人。他说，村里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就有耍板凳的传统，农事之余，或逢年过节或丰收喜庆，村人就会编一些板凳动作，打一些板凳拳套路。据老一辈人回忆，最早玩板凳的是一黄姓人家，然后渐渐向周边的村民发展。开始是简单的板凳拳，后来是板凳舞，再后来就演变为现在的板凳龙。
李宝世：66岁，从1963年到1980年是板凳龙第二代传人，带领北泉村著名的“李家班”。其介绍，北碚区文化馆的周老师对板凳龙做过系统的发掘整理，并加以提炼和艺术加工，北泉村板凳龙舞就逐步完善、渐渐成熟了，有了板凳独舞、抢板凳、逗龙等套路，动作舞蹈化了，姿势更漂亮，板凳龙才正式登上舞台。
黄世海：57岁，从1980年到2000年是板凳龙第三代传人，他是当板凳龙传人最长的一位。他26岁的女儿黄正琴、20岁的儿子黄泉都会玩板凳龙。他说：“我当传人时，是北泉村板凳龙走向鼎盛的时期，一条板凳龙从三根板凳玩到五根、七根……最多玩到了30根。板凳龙的套路也发展到20多种，能根据不同的场地和情景，随心所欲地编排。这时的板凳也花哨起来，除了扎龙头外，还有了龙衣、吊帘、鳞甲，龙尾也从四五十厘米变成了3米多长。”
王文祥：52岁，2000年至今是板凳龙第四代传人。他表演动作夸张、表情滑稽，把农民的幽默糅合进了板凳龙，使表演更有感染力。他说：“这几年来，我一直在物色第五代逗宝人，想把板凳龙传下去。”
(鸣谢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重庆文理学院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
记者 张少科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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