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大家看法》：妈妈，请别伤害我

　　妈妈，请别伤害我

　　三岁女孩惨遭虐打，施暴者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我说你们快来救救这个三岁的小女孩，不然她会死在这个女人手上的”。频繁施暴，屡次毒打，为何她忍心对女儿下此毒手？“我真的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我真的是走投无路”。狠心的母亲究竟是施暴成性，还是另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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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热度故事：妈妈，请别伤害我

　　2007年2月21日，农历大年初四，广州市157医院的急诊室里送来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

　　医生：“双眼的上下眼睑都比较肿，而且脸部很多擦伤。”

　　这个受伤的小女孩名叫思影，今年只有3岁。医生通过检查发现，除了脸部的浮肿擦伤之外，思影的身上和四肢还有一些散在的淤血。从诊断的情况看，思影的外伤像是被人打过的，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被打伤。

　　医生：“两个眼睑都摔成这样的话，还是比较少见。因为有一些都形成痂皮了，应该有前两天或者前三天外伤遗留下来的。”

　　医生告诉我们，虽然思影的伤势并不重，但头部的撞击对小孩来说是很危险的。

　　医生：“这么点小孩一旦头部撞击或者打呀，引起颅内的一些损伤，那就很麻烦了。”

　　到底是谁会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下此毒手呢？根据120值班室的记录，这个小女孩住在白云区鹤边村的一个出租屋里，当时打电话报警的是她的邻居。

　　邻居：“看见那个小孩站在厕所旁边，靠着墙，眼睛全部已经紫了，看不见了，全部都是黑洞洞的。我们以为这个孩子眼睛被打瞎了。”

　　这位就是打来电话报警的邻居，吴大姐。吴大姐告诉我们，事发当天她先是听到孩子的哭声，然后便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伤痕累累的思影。

　　吴大姐：“我自己看吓得我手直发抖，当时外面好多人看到都掉泪呀。打成那个样子，真的好可怜好可怜的，打得。”

　　吴大姐说，其实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思影被打得遍体鳞伤了。直到大年初四那天，她实在看不过去才拨打了120。而她告诉我们把小思影打成这样的便是思影的亲生母亲。

　　吴大姐：“快来救救这个三岁的小女孩，不然她会死在这个女人手上的。”

　　面对年仅3岁的小思影遍体鳞伤，我想这样的画面谁看了谁都会觉得特别得痛心。更让人痛心的是把孩子打成这样的居然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三岁的孩子当然会犯错，但是犯什么样的错值得被自己的妈妈打成这样呢？面对着公众的指责，小思影的母亲到底怎么样解释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在这个家庭背后还有一些谜团藏着没有解开呢？

　　我们来到思影家的时候，她正坐在靠床边的椅子上，而妈妈就坐在她的对面，几件简单的家具几乎占满了不到20平米的整个房间。

　　记者：“思影吃点东西吃。”

　　记者：“吃吧，吃吧。妈妈给你。你跟她说一下，她不敢吃。”

　　思影的母亲：“你吃就吃吧。”

　　思影的伤势已经比在医院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好转，不过脸上的伤还是清晰可见。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了，可是思影连早饭都还没吃。

　　记者：“好吃吗？”

　　思影：“好吃。”

　　记者：“好吃吃多一点，肚子饿了。”

　　思影的母亲：“人家就说我虐待我女儿，你想一下我不要她，我干吗要生她下来呢？”

　　这位就是思影的母亲，小冯。2004年跟丈夫来广州后，他们便在鹤边村经营着这间电话超市。小冯说，自从邻居们知道她打女儿之后，她就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恶女人。这让她觉得很委屈。

　　思影的母亲：“我们农村里面，乡下里面那么偏僻的地方，小孩不听话，打一下两下那个脚和屁股，还有手啊拍两下，那个是家常便饭来的。”

　　思影的母亲说，在农村父母打孩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她没想到自己会背上虐待子女的罪名。而事发当天她之所以打思影，只是因为思影把大便拉在了裤子里。

　　思影的母亲：“她总是拉屎拉到裤子里面，总是站着拉，吃饭的时候也拉在屋里的地上。”

　　记者留意到除了散落的衣服，还有一些粘着血迹的卫生纸。小冯告诉我们，这是几天前她跟思影的父亲争吵时留下的。

　　思影的母亲：“他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不想回来的时候就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在这里。”

　　一提起思影的父亲，小冯就变得非常激动。她告诉我们，思影的父亲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而她之所以经常打骂思影，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家庭之所以走到今天，都是思影造成的。

　　思影的母亲：“这个女儿生下来，她们家是不要这个女儿。他们家真的连一个女儿都不要。”

　　小冯说，四年前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与现在的丈夫生活在了一起，并在三年前生下了小思影。可是她没想到，思影的降生却让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思影的母亲：“他那个妈，（我）做月子的时候还骂我。有时候自己又那样想，怎么自己那么不争气呢？不生一个儿子出来呢？”

　　在生下思影后，小冯便和丈夫搬到广州生活，并在一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小冯原本以为儿子的出生会让丈夫回心转意，然而换来的仍然是失望。

　　思影的母亲：“深更半夜小孩吵的时候，老公又不在家，自己又不舒服，我说我真的是全世界最苦最苦的女人，我会这样想。”

　　丈夫的不负责任让原本就贫苦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小冯说，她知道丈夫之所以会这样对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家里的重男轻女。而她经常打骂思影，也只是发泄对生活现状的不满。他们的婚姻会走到今天，其实是因为当年她跟母亲赌的一口气。

　　思影的母亲：“我妈说，你还不走，你自己也要为弟弟妹妹考虑一下。我总不能把你妹妹先嫁出去。妈妈家里再好，你也不可能在妈妈家里呆一辈子。”

　　小冯说，在农村，家里的小女儿是不能比大女儿先嫁出去的。当年自己的妹妹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所以她就因为母亲的一句话，赌气嫁给了刚刚认识几个月的丈夫。只是她没想到，当初的那个决定会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

　　思影的母亲：“小孩子我扔又不能扔，我带着我又带不了。我又管不到，我又挣不到钱，我又管不了他们吃的。我真的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我真的是走投无路。”

　　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思影一直乖乖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当我们问起她对爸爸妈妈的感情时，她的回答让我们很意外。

　　记者：“爸爸好不好？”

　　思影：“不好。”

　　记者：“怎么不好呢？妈妈好不好？”

　　思影：“好，妈妈好。”

　　记者：“爸爸不好啊？”

　　思影：“爸爸不好。”

　　记者：“为什么不好呢？”

　　思影：“爸爸打妈妈。”

　　尽管经常遭到母亲的打骂，尽管身上的伤都还没有痊愈，可是年幼的思影依然对妈妈充满了依赖。那么，对于妻子的抱怨，思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的生活状况又究竟是怎样的呢？

　　在记者要离开的时候，小冯的丈夫终于回到了家里。但是对于我们的采访，他始终不愿多说什么。

　　思影的父亲：“算了。不要说了吧。”

　　思影的爸爸一直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只好找到他们的邻居。

　　邻居1：“每天都听到他们两个打啊、吵啊、闹。反正就是这样。”

　　邻居2：“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好，家里关系处得不好，精神状况都是不好的。”

　　邻居们说，他们有时会听到思影的母亲抱怨丈夫的不负责任和生活的困难。虽然他们也会表示同情，但他们认为这并不能成为她毒打思影的借口。

　　邻居2：“不要把气发在自己小孩的身上，对不对？年轻嘛，有手有脚，不是残疾人嘛，可以劳动嘛。”

　　对于思影的不幸遭遇，邻居们也只能表示愤怒和不满，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帮助思影摆脱这样的生活。离开思影家后，记者找到鹤边村的治保会。这里的治安员小何告诉记者，他们也曾经想过一些强制措施来阻止思影再次遭到母亲的打骂，但是实施起来有很大的难处。

　　小何：“她有两个一两岁的小孩，你不可能说扣起来拘留什么的，到时候两个小孩都很难照顾的。”

　　小何说，由于孩子的父亲经常不在家，如果强制将母亲拘留起来，孩子就没人照顾了，这也是他们迟迟没有想到解决办法的原因。那么对于思影这种特殊的家庭，当地政府又采取过什么样的措施呢？记者又来到鹤边村所在的嘉禾街道办事处了解情况。

　　胡文瑛（广州市嘉禾街道办事处副书记）：“我是这样跟她的家长讲，她的家长要一视同仁，怎么对待儿子就应该怎么对待女儿。当时她的家长表示不会虐待这个孩子，他是这么保证的。但是作为街道来讲，我们的手段也是有限的。”

　　办事处的胡书记告诉记者，在事情发生后，街道和居委会经常去看望思影，并为此警告过孩子的父母。但是由于他们都是外来人口，而且文化程度也不高，这就给街道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胡文瑛：“我怎么去管她？她12月来，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月，她再过一两个月他又想走了。如果他是本地的人，我还有一点经济行政的手段可以对他进行管束。”

　　胡书记说，思影一家属于外来人口，现在她还可以对他们的暴力行为采取管制措施，如果有一天他们搬走了，她就真的爱莫能助了，甚至以后就连思影再次遭到毒打都没人知道，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在我们即将结束采访的时候，小思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似乎也从此前的阴影中摆脱了出来，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可是谁也不知道，她以后的生活将会怎样，如果她再次遭到毒打是否还会有好心的邻居来帮她呢？

　　361°全民互动：如何拯救暴力下的孩子们？

　　主持人张绍刚：刚才我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个特别让人心酸的细节，就是面对记者的提问，小思影居然说妈妈很好。我想在特殊的那个成长环境当中，孩子说出这句话是真心的。但是正是这句真心话，会让我们听出来更多孩子现在还体会不到的心酸。其实今天我们讲到的仅仅是一个个案而已。近些年我们已经看过了一次又一次由亲生父母导演上演的这种虐待儿童的家庭暴力，他们大多数是城市里面的外来人口和流动人口。那么怎么样能够制止这些家庭当中再出现个案似的极端似的暴力？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够拯救这些孩子呢？这是我们今天的核心话题。

　　主持人张绍刚：说实话，这两天我们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都希望能够联系上小思影的父亲。我们非常想听到在面对我们那么多疑惑的时候，他给我们的答案。但是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所以现在我们请导播帮我们来接通一下广州市白云区嘉禾街道鹤边村居委会主任陈杰昌的电话。

　　主持人张绍刚：喂，陈主任，你好。这两天我们一直没有办法联系上思影的父亲，他们现在在哪儿？

　　陈杰昌：回老家了。

　　主持人张绍刚：因为他们的这种流动性，你们会觉得爱莫能助？

　　陈杰昌：对。一搬走了我们就什么也追踪不到了。

　　主持人张绍刚：他们很可能就是对我们，这些不是很接受我们的帮忙，老觉得你们是外人？

　　陈杰昌：对。

　　主持人张绍刚：你最后一次见到孩子，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陈杰昌：应该看不到有新的伤了。不过好像可能父母还是有一点点冷漠吧。

　　主持人张绍刚：好，陈主任，谢谢你跟我们电话连线。谢谢你，再见。

　　主持人张绍刚：这是我们现在能够了解的最新的关于小思影的情况。一家几口已经搬走了，所有想要帮助他们的人觉得有些束手无策。那么对于这些孩子，究竟应该给他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能够帮他们脱离苦海？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现在我们请导播帮我们来接通两位专家。一位是《当代家庭教育报》心理健康版的主编傅学煜老师，另外一位是北京青少年法律与心理咨询服务中心的主任宗春山。

　　主持人张绍刚：喂，傅老师，你好。把孩子打伤的这个妈妈，她会说打孩子是家常便饭，她认为这很正常。

　　傅学煜：这种观念现在越来越经受到咱们大家的批判了。她说了很多我打孩子的原因，事实上证明这些原因都是她的借口。这个母亲她是一个施暴者，但是她也是个弱者，就是生活中间的弱者。她把所有的怨恨压力愤怒统统都发泄在比她更弱的这一个个体，女儿的身上。咱们经常说家庭教育，往往大家都误认为对子女的教育。其实家庭教育有很大一部分是父母的教育。

　　主持人张绍刚：我们现在电话线上还有宗春山老师。我想听一下宗老师的意见。

　　宗春山：我觉得对父母的教育确实是需要。但是仅靠对父母的教育是不够的。所以我觉得要两个方面的加强。一个就是报告制度，虽然它跟外界有隔离，但是实际上她的周边的邻居通过对孩子的观察和通过对父母的观察是可以发现一些迹象的。那第二个，我觉得如果造成轻伤，实际上公安局和检察院都应该出来干预这件事情。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庭虐待事件了。

　　主持人张绍刚：我特别同意您的话。比如刚才我们打电话，家又搬走了，当地的村委会说他们现在想帮不知道帮谁去了。

　　宗春山：如果说那个孩子已经轻微伤害了，我觉得就是应该是公安机关就要介入了。那就不是一个流动的问题了。再流动，那是公安机关有问题了。

　　主持人张绍刚：司法介入的这段时间孩子怎么办呢？

　　宗春山：是这样，这有一个问题，也是我们现在法律的一个漏洞，就是我们对孩子进行临时的监护的机构目前没有国家抚养法。就是说真的，出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能是我们大家觉得这个孩子需要保护，那我们就想办法来保护她。目前我们法律确实有漏洞。

　　主持人张绍刚：宗老师，您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那傅老师，您反复在说的是家庭，家长需要接受教育，您觉得这样的家长好教育吗？能教育得出来吗？

　　傅学煜：能教育。我觉得从社会从邻居，全社会都能够就是说，对这个流动人员子女的家庭进行关注，这种的范围是非常大的，比法律的范围要大。只要是你居住在我的一片，我都要进行对你这方面的法制宣传，家庭教育方面的宣传。让这些流动人口吧，就是不是处于没有人管的状态。我们不能用一个外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家庭，看待这个现象，我们都是局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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