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边民曾大规模外迁 越南加快惠边政策是主因

　　大规模外迁并非“正在进行时”

　　调查中，《瞭望》新闻周刊发现，所谓中国边民大规模外迁，事实上更多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而且其中不少人之前就曾是越南国籍。

　　通过采访大量边民记者发现，说近几年边民当中出现明显的民族认同变迁并不属实，云南边境的许多跨境民族与国外同族之间的认同感并非几十年的融合，而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真实，如果发生大量的边民外迁一定存在许多具体和实在的文化、政策和经济动因。

　　在西双版纳的西定乡章朗村，记者的调查显示了边民融合和互动明显的文化和经济动因。记者见到30岁的岩三地，他在泰国的一家皮带厂工作，妻子是缅甸人，目前8岁的儿子在泰国读书，学习泰文和英语，每年只要学费200元。由于岩三地不会普通话（该情况在布朗族内部较为普遍），通过翻译得知，他的许多同伴都是去缅甸和泰国打工，但是都不办理正规证件，在泰国被警察抓住每次交点钱即可。

　　据西双版纳州民宗局副局长岩猛介绍，目前全州布朗族有2000多名青壮年在缅甸、泰国打工，仅西定乡章朗村224户、1009人当中，就有140个青年在国外打工。

　　在布朗山老曼娥村，记者采访29岁的村民克朗帕，了解到由于布朗族受小乘佛教影响，青年人多在学龄期间先去寺庙学习佛经，期间许多人甚至直接去缅甸和泰国的佛寺进行学经，还俗之后，与外国的联系更为密切，工作、婚嫁、文化上与泰缅更为紧密。

　　长期从事跨境劳工和移民研究的云南省社科院副研究员张洁分析认为：跨境民族的人口流动实际上体现了一种深刻的文化关联，她认为边民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实际上体现了一种生计策略。

　　“有一个有趣现象，当地布朗族青年经常说自己的语言和泰国话很相近，所以学习对方的文化很容易。但事实上，布朗语和泰国语言分属两种不同的语系，但为什么当地人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关键是因为信仰，因为文化。”张洁说。

　　在研究中张洁发现，像布朗族这样的跨境民族，历史上就与国外有民间的经济文化往来，生活中自然融入了一些对方的语言，加上当地青年男子通常在寺庙中受教育，阅读老傣文佛经，当地女性也间接通过布教获得一些相关的语言和文化知识，所以这些民族在语言和文化上距离傣族和泰国民族更近。

　　“我发现国内少数民族学生学习的教科书中，都是教给他们类似‘一片面包’和‘一杯牛奶’这样的词汇，而这离他们的生活很远，因为他们的早餐可能是‘糯米团团’。中原文化与当地文化实际上缺乏交集。”张洁说。

　　边界模糊与邻国惠边政策

　　除了文化、地理、经济上的接近性，本刊记者通过调查发现，真正使边界“模糊”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越南日益加快的革新力度和优惠的边民政策。据调查，目前越南确实加快边境地区建设，鼓励群众到边境定居，越南政府对搬迁到边境定居的越南边民补助石棉瓦，搬迁户可以贷不超过3000元人民币的无息贷款。

　　据文山州州委宣传部副部长刘庆福介绍，由于越南人才十分缺乏，特别是边境一线农民文化水平极为低下，文盲人口较多，目前越南对边民实行所谓的“第一到第十二”的学生免交学费、书费等，并且免费发放校服，每月补助少数民族学生一定的生活费；在就业上，只要能读到“第十二”的一律包分配。目前我国边境贫困地区实行“两免一补”政策，但高中、中专以上就要付学费、书费、杂费等，加上毕业后实行“就业双向选择”，相当一部分大中专毕业生就业困难。

　　河口县县委对外宣传办公室主任唐万蓉近期曾去越南调查，她在越南边民、村干部、老街市委民族干部中了解到，越南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在边疆农村实施免费医疗政策。具体做法是：国家每3年对边疆农村群众进行一次统计，对登记造册的农村群众每人发一个免费医疗证书，村民持该证到越南所有国家医院都可以享受免费医疗。

　　调查中唐万蓉发现，河口县桥头乡下湾子村老刘寨村民杨春云的一段经历，能够比较典型地反映两国政策差异在边民中的影响。据杨春云介绍：1998年，他的孙子杨丽山因患肾结石，到马关县人民医院治疗，需要5000多元钱才能治好。家境贫穷的他只好把孩子带回家。后来一位越南朋友来到家里，得知孩子的病情后，建议带到越南去接受免费医治。后来，他把孩子送到越南猛康县从中国嫁去的苗族妇女项小双家中，由项小双以其子的名义带去医院进行了免费治疗，挽回了孩子的生命。而同村马朝云的孩子也患肾结石，却因缺钱治病而失去了生命。

　　除此之外，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越南不仅通过开放政策，还加快了口岸经济区的建设，其举措和效率被外界称为“小国大动作”。在记者采访越南老街省时了解到，越南在老街口岸经济区中实施财政返还政策，专门用于边境口岸经济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具体是对于收入在500亿盾以下的，全额返还；收入在500亿盾以上的，除返还500亿盾外，其余部分返还50%；对运作5年以上且年收入超过1000亿盾的，按实际收入的50%返还。

　　与河口一江之隔，越南老街省的新建小区鳞次栉比，多为西式小楼，其开发区也比照河口当地沿江展开，各项基础设施建设在加紧展开，大有后发制人之势。

　　仅几年时间，越南老街省边境建设已有多项重大进展：一、越南把老街市和甘塘市合并，老街省党政机关从原址迁至后方7公里处，让出全部土地建设新的老街市，集商贸区、旅游区和加工区于一体；二、投资约1.4亿元建设长5公里的老街市红河护堤工程，增加24公顷土地，规划为体育、休闲、旅游服务场所；三、投资1240亿越盾建17层老街国际口岸商贸中心，并规划建设金城商贸区、北沿海加工区和东新坡工业区等等。

　　正是在这些政策的推动下，本就互动密切的云南跨境民族，容易产生新的生计和认同策略偏移，现实中虽然没有造成近些年来的人口大规模迁移，但是在地理偏僻，贫困程度较重的边境地区，还是造成了明显而现实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