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洲节奏之王”到“黑人总统”

　　从“非洲节奏之王”到“黑人总统”

　　今年是“非洲节奏之王”费拉?库提逝世10周年，世界各地都在纪念这位对当今音乐潮流影响至深的黑人音乐家。上世纪70年代，费拉不仅发明了风靡世界的Afrobeat节奏，而且以自己的音乐为武器，与专制的尼日利亚军政府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文/杨六记

　　7月初，费米?库提（Femi Kuti）领着他的乐队，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全球巡演，从家乡尼日利亚首都拉各斯出发，一路走向西雅图、渥太华、纽约。费米?库提此行是为了纪念去世10年的父亲、昔日的反叛偶像“非洲节奏之王”费拉?库提（FelaKuti），并将父亲一手开创的长达30年的“音乐革命”继续下去。

　　“卡拉库塔共和国”

　　1997年8月2日死于艾滋病并发症的费拉?库提，作为上世纪70年代尼日利亚反传统文化领军人物，最为骄傲的便是发明了一种叫做Afrobeat的节奏，以西非约鲁巴和加纳土著音乐，融合Jazz、Funk等众多音乐元素，影响极为深远。曾在尼日利亚建立“卡拉库塔（Kalakuta）共和国”的费拉，与流亡海外四处控诉萨达姆专制暴政的伊拉克平民歌王Kazem Al Saher、制作反战讽刺短剧的萨拉热窝摇滚乐队No SmokingOrchestra、在欧美创立有线电视台鼓动德黑兰大学生上街游行的伊朗摇滚歌手Zia Atabay一样，都是所谓的“音乐政治活动家”，极受歌迷拥戴。10年前，出席费拉葬礼的，竟高达100万人。

　　去尼日利亚首都拉各斯旅游，有条建有白色三层楼房的破旧街道不能错过，那座有大阳台和屋顶平台、风格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房子，曾是非洲迄今为止最大的音乐活动中心—“卡拉库塔共和国”。它是由费拉开创的音乐“公社”，当年，走进“共和国”，年轻人会用黑人特有的致敬礼—给你一拳，来表示问候。

　　“卡拉库塔共和国”现在是费拉两个儿子的家，门口有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底座，而费拉就埋在底座下面。“卡拉库塔共和国”在过去十年中几乎没有改变，至今仍有人每天特地赶来致礼。一步入这里的花园，就会被植物的芳香所包围。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或者坐在床垫上，或者成群聚在屋顶平台聊天。这位曾在一天内与27名妇女结婚、不顾牢狱之灾公开抽大麻的非洲“嬉皮”，如今已经成为非洲以至全世界的传奇人物。

　　“黑人总统”1974 年，费拉造了堵围墙，将自家附近的区域围住，成立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另类小区，这便是“卡拉库塔共和国”。这个“理想国”的影响迅速蔓延开来，青年们争相追随，而惊恐的政府则大肆挞伐。如今仍在为这座房子工作的奥拉因卡（Olayinka）是费拉当年的管家，他清晰地记得30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恐怖故事：1000名奥巴桑乔（上世纪70年代尼日利亚军政府首脑）的士兵包围了费拉的小破屋，要报复费拉，因为费拉曾在反战专辑《蛇神》（Zombie）中写歌谴责军队，将他们比作机器人。

　　“费拉当时刚好不在。”奥拉因卡回忆道，“士兵们开始翻越栅栏并扫射时，费拉正在朋友家，于是他们就把费拉的妈妈扔出了窗外。”士兵们砸烂了费拉的演播室，烧了房子。随着费拉的母亲、尼日利亚首位女权主义活动家去世，“共和国”解散了。费拉搬去新住所，并在屋顶上放置了一口棺材，上面的横幅写着：“正义在这里被谋杀。”1979年，在奥巴桑乔即将把权力移交给民选政府时，费拉决定要赠送“临别礼物”。他亲手将棺材从屋顶取下，送到了政府官邸，并“附送”了一首名为《棺材》的歌，歌中唱道：

　　他们偷了所有的钱

　　他们杀了很多学生

　　他们烧了很多房子

　　还杀了我的妈妈

　　所以我背上棺材

　　1979 年，费拉参加尼日利亚总统竞选，却不断地遭受军警骚扰，被威胁、殴打甚至监禁，但他始终禀承自己的音乐和政治理念，绝不向强权低头，因而被尊称为“黑人总统（The Black President）”。1983年他再次参选，却被政府以走私罪投入大牢。20个月后，当他得到人权组织帮助而获释时，他宣布与所有妻子离婚。费米?库提坚持认为，父亲完全被西方社会误解了，把他想象成一个占有了27个女人的虚无主义者。费拉是在“卡拉库塔共和国”一周年庆典上，将为其跳舞的27名舞者一股脑纳为妻室的。在费拉看来，这只是一夫多妻制的约鲁巴人的传统庆祝方式，表达了对舞者、女性的尊重。某种意义上，他是在向迫害他的政府提出具有“非洲特色”的抗议。费米?库提进一步指出，要真正了解他的父亲，必须了解诞生他的国家的文化和政治，必须深入到拉各斯，沉浸在这座“岩浆涌动”的城市，体会它的锋利、潮湿、污浊、生机勃勃和贫富差距。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的费拉与他政治上的“死敌”奥巴桑乔，竟是同在离拉各斯不远的Abeokuta镇一起长大的。费拉的父亲是牧师、学校校长以及尼日利亚首个教师协会的会长，而奥巴桑乔却是出身在一个农民家庭。然而他们日后的政治诉求，却刚好与他们各自的出身相反。

　　“非洲节奏之王”

　　1938 年出生的费拉从小酷爱传统非洲音乐，经常走上千里路去赶一场祭典。1958年，他远赴伦敦深造，却弃医从乐，和那里的同乡组了个名为“KoolaLobitos”的爵士乐队。1963年，乐队回到独立后的祖国继续演奏。1970年，他们远征洛杉矶，以“Nigeria 70”的新名字巡回演出。也就是在那儿，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独有的音乐节奏—Afrobeat。

　　1 9 7 4 年，费拉与再次更名为“Africa'70”的乐队回到尼日利亚，建立了集录音室、俱乐部、社团于一身的乌托邦“卡拉库塔共和国”。这引起了当时军政府的紧张。在一次政府预谋陷害的搜查中，费拉将警察布置的大麻吞了下去，因此被逮捕，以“检查排泄物”。费拉在狱中交验了狱友的大便，才获得释放。后来，他把这段经历写进了歌曲《昂贵的大便》中。迫害与反抗反复角力的结果，大大提升了费拉的声望，他的音乐让无数歌迷顶礼膜拜。

　　1984 年后，费拉与79人组成庞大的“Egypt'80”乐队，到欧美四处巡演，受到各国乐迷的喜爱，对于增进外人对非洲节奏、音乐、文化、民风的接受度，可谓功不可没。费拉的现场表现力绝对一流，演出气氛常常极为狂热。在乐队中，他通常担任萨克斯手和键盘手，有时也玩小号、圆号和吉他，偶尔来上一段爵士鼓独奏。他能用尼日利亚语、约鲁巴语和英语演唱。他的每首歌，长度至少都有10分钟，有些甚至长达20、30分钟。1989年，为了配合儿子费米的新专辑“Beng BengBeng”，MCA 唱片公司同步发行了老库提的20 张专辑，收录了费拉早期经典歌曲。唱片的热买，促使其他公司群起效尤，发行了许多“独立非洲” 曲风（indie Africangroove）的合辑。

　　如今，Afrobeat已经遍地开花，从曾在费拉的乐队中担任鼓手的Tonyen 、混音大师Masters at Work、新乐团Antibalas，到club DJ 的专辑或者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到处你都能辨识出这种灵动的节奏。新一代受到热烈追捧的音乐人，像Moby、Groove Armada、The Roots，无不受到费拉的强烈影响，他们纷纷把Afrobeat加入DJ音乐，与热烈的现场表演相结合，吸引了大批乐迷。费拉开创的多变节奏，仿佛太阳能，正向当今不可胜数的音乐类型辐射着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