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线拍摄长城第一人：长城保护需让百姓获利

　　长城保护需让百姓获利

　　全线拍摄长城第一人―――长城记者成大林对长城保护充满忧思

　　65岁的成大林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从新华社退休已经5年了，稍有闲暇，他仍习惯性地背起20多斤“吃饭的家伙”，奔走在长城沿线。

　　7月21日，长城入选世界文化遗产20年之际，成大林又一次上路，目标是从河北的山海关到甘肃的玉门关。与20多年前的独自上路不同，这次他还多了一个“同志”―――20年前徒步长城第一人威廉。林赛。出行前，在北京的家中，成大林与记者聊起他30年长城情缘以及对长城保护的忧思。见面的前几天，中国长城刚刚入选世界“新七大奇迹”，话题就从这里开始。

　　“应该将当地老百姓的利益与长城捆绑起来，引导他们，让长城成为老百姓的经济来源，这样他们自然就会去保护这棵‘摇钱树’，而不是破坏。”

　　―――成大林

　　“其实长城保护缺乏的就是行动，应该动员更多的人去做，也希望一些有能力的企业都来尽一份社会责任，为保护长城尽点力。”―――成大林

　　入选奇迹要看是否有实际行动

　　记者（以下简称记）：有没有在凌晨4点熬夜看直播等待结果？

　　成大林（以下简称成）：没有，第二天看新闻知道的。

　　记：你对这个结果怎么看？

　　成：我对这事不怎么感冒，毕竟评选机构不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那样权威，不是也有媒体报道说他们在圈钱吗？

　　记：觉得入选对长城有意义吗？

　　成：还是要看是否有实际行动吧。比如听介绍说入选后给新七大奇迹有保护资金，要看这些资金是否真的到位。

　　记：在你眼中，长城的价值何在？

　　成：长城不光对中国，对人类都有深远的影响。古人围绕长城的修筑，在长城沿线也同时进行了长达2000年的大规模经济建设，一些军事重镇逐渐演化成军事、政治、文化中心，并对民族结构、民族融合，对中华民族的形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拍摄长城当赤脚医生换老乡支持

　　记：在什么时候对长城产生兴趣，为什么想到专门花一年多的时间在野外去拍摄？

　　成：我最初在新华社主要采访医疗卫生方面的新闻，后来到安徽分社工作，1978年回到北京后，随着旅游开发意识的加强，廖承志同志根据开发旅游事业的需要，建议新华社给以配合，新华社在摄影部成立风光摄影组，我立即报名要求调到风光摄影组。第一个选题是拍摄华山风光，在华山拍摄时，在华山脚下看到了长城的残迹，唤起了我拍摄长城的念头，回到北京后，向组织上提出了拍摄长城的选题。

　　记：全程拍长城可不是容易活儿？

　　成：刚开始想得很简单，认为长城就是一道用石头砌的砖墙，不就一万多里路吗？只要体力好会照相就可以了。不就是从山海关到嘉峪关吗？花一年到两年时间就可以把它走完，任务不就完成了？

　　记：实际情况没有想像得那么简单吧？听说碰到一些险情，有没有碰到生命危险？

　　成：生命危险倒没有，险情还是有一些，比如爬角山时，爬到半山腰听到轰的巨响，原来下面是个靶场，民兵正在练习扔手榴弹、打枪，如果枪口向上偏一点，我就报废了。还有一次在华山西北考察长城时，事先准备不足断粮了，当时华山还没开发，送信下去都困难，只能摘五味子、野百合吃，等了三四天粮才送上来，不过那东西味道还真不错。呵呵！

　　记：拍了这么多年，你心中最美的长城是哪里？

　　成：北京的金山岭，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当时有几个备用，有叫沙岭口、有叫桃村口，《人民画报》1982年要发一组这段长城的照片，以前都用“第二个八达岭”，但在报纸上不能总用这个吧，还是起个名字吧。因为有两个山头分别叫大、小金山，我就起了“金山岭”，报国家地名委员会也通过了。这是明代戚继光的代表作，也是明代风格保持最好的一段，其他的很多都在清代修改过，工艺不如明代。

　　记：当时的长城整体情况如何，拍摄碰到什么困难？

　　成：那时长城不像现在受到广泛关注，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几乎是人迹罕至，为了找人带路和介绍，也想了不少招数。比如到一些地方，我先给他们搞点正面报道，弄完了再要求他们找人带我去看长城，为了找老乡带路，我把大学学的保健知识也用上了，随身带着药箱、听诊器和简单的药品，去了先当“赤脚医生”，老乡们有啥头疼的先给看看，这样感情上拉近了，他们也愿意带路，有时候我们考察的时间长，老乡还给送饭上山。

　　长城保护应与百姓利益捆绑起来

　　记：当时长城破坏严重吗？

　　成：主要还是老百姓拆砖建房子、搭猪圈之类，最大的破坏还是政府行为，比如以前搞“大寨田”，把长城砖拆了做田梗，长城的土做肥料，公社一动员，一段长城就没了。比如北京的黄花岭长城，部队建营房，开着卡车修好公路来拆长城；古北口为了修路把长城开了个口子，现在很多地方搞旅游开发、基本建设、工业园区，对长城的破坏也很大。

　　记：你是媒体记者，在考察中有没有对这些情况进行监督？

　　成：长期以来国家对长城并不重视，很多破坏都是政府行为，报道引不起重视。比如山东一段齐长城被拆了，按八达岭的样子修了一个“小龙头”，也报道过，但都不了了之。现在媒体讲破坏的现实较多，但深入分析不够，批评的多，提建设性意见的少。

　　记：那段齐长城是你发现和证实的中国最早的长城，却被人为破坏了，你痛心吧？

　　成：知道的时候整段长城都已经被破坏掉了，已经于事无补，不过拍板的领导也因为此事影响了前程，后来调到政协去了。

　　记：类似这样的破坏很多，以你多年的观察，长城保护应该怎么做？

　　成：单纯靠国家文物局的力量肯定不够，需要解决社会力量介入机制，比如国家文物局可以成立群众工作处，搭建一个平台，通过媒体来发动群众。全国的长城保护也缺乏一个协调机制，长城牵涉的利益太多，长城又太长，只能按属地保护来进行，但各地重视程度不同，比如北京有能力也足够重视，但有些地方没有景观价值，又是贫困地区，经济能力不足，应该将当地老百姓的利益与长城捆绑起来，引导他们，比如在长城周边允许开设“家庭旅馆”，让长城成为老百姓的经济来源，这样他们自然就会去保护这棵“摇钱树”，而不是破坏。

　　长城开发要明确利益分配格局

　　记：但不少地方正在因为开发破坏着长城？

　　成：文物保护和地方开发旅游、发展经济之间常常产生一些问题，其实可以通过一些调查、研究，开辟一些新的思路，适当地调节、解决这些问题。例如八达岭、金山岭长城都已从公司经营收回文物部门管理了，但是收回后怎么管理？目前来看，牌子虽然换了，但是管理方式、经营模式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在考虑营利。其实这两个点都可以作为大遗址保护、管理、经营的典型，抓住它们来研究、摸索文物部门在目前形势下管理这种被开发为参观旅游区的文物单位的管理办法，文物部门管理好了，收回才有意义，也更有说服力。

　　记：在开发与保护之间如何把握好这个度？

　　成：我不反对给属地带来经济效益，也不反对文物资源提供给人们享受，但是不能以消费文物资源为前提。文物部门是否也应该着手进行一些专题研究和数据统计，并在此基础上，把在保护、管理上的观念与地方增加经济社会效益的愿望结合好。在这方面，可以主动利用利益进行调解，改变目前的被动、对立状态。比如强调文化遗产资源不能作为营利使用，事业收入归文物部门保护管理使用，那么其他的收入不如干干脆脆地让利给属地和当地百姓。利益分配格局明确了，让地方、百姓寄予希望，关系便和谐了。

　　记：长城保护的确需要广大民众，民众不乏对长城的热忱，但关于长城的民间组织似乎并不多，热情难以调动？

　　成：都在民政部那里卡着呢。河北当时就想建一个民间长城保护的NGO，但地方政府不仅不支持，而且有些地方还对志愿者进行限制，就怕出事。不是事后监督而是事前就怀疑，这对民众的积极性肯定打击较大。其实长城保护缺乏的就是行动，应该动员更多的人去做，也希望一些有能力的企业都来尽一份社会责任，为保护长城尽点力，比如联想手机卖一个手机就赞助长城一块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长城的保护就有望。

　　■人物简介

　　长城记者成大林

　　成大林，现任中国文物学会长城研究会会长。1979年10月，在新华社风光摄影组供职的成大林背着相机，从甘肃敦煌出发，骑着骆驼开始拍摄长城专题，此后的一年多时间内，他的镜头中记录下长城的全貌，也是中国第一个全面拍摄考察长城的人。此后近30年中，成大林由一个记者逐渐“转型”为长城研究者，他为金山岭长城命名，多年的实地考察和研究也使他成为国内长城研究的权威专家之一。本报记者　张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