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琼的17.9亿元吸储款

　　何丽琼的17.9亿元吸储款

　　从2003年9月到2006年8月，曾任广东佛山市禅城区澜石邮政支局局长的何丽琼为了偿还在澳门欠下的赌债，非法吸储17.9亿元，涉及储户352户，案发时尚有5.45亿元无法追回。

　　记者◎李翊 插图◎李钺

　　何丽琼的被捕源于一系列与她有关的雇凶伤人案。

　　2006年8月1日，佛山市禅城区警方接到报警，该区某地税局副局长冼某下班时在单位门口被一陌生男子捅了一刀，凶手当场被抓，是何丽琼雇请来“教训”冼某的。一周后，何丽琼被佛山市公安局控制。然而，这并非是唯一一起与何丽琼有关的雇凶伤人案。根据公安机关2007年5月25日出具的起诉意见书，2006年间，何丽琼出资雇请的犯罪嫌疑人周泉(化名)还曾伤害过被害人郭某、周某，破坏受害人霍某的财产。而所有雇凶伤人都与何丽琼非法吸储有关。

　　何丽琼被捕的消息传出后，澜石镇的有钱人人心惶惶。禅城区一不锈钢厂负责人说，得知消息他连忙到邮政储蓄取款，但工作人员告诉他，他所持存折是假的。他赶紧给何丽琼打电话，追问自己几百万元存款的下落，结果对方手机一直关机。何丽琼非法吸储一案开始引起佛山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的关注。事后查明，涉案储户达到352户，总金额达到17.9665亿元。佛山市专门成立了由检察院、纪委、公安、邮政以及金融等多个部门联合组成的“809”专案组。

　　何丽琼，佛山市禅城区澜石镇人，16岁进入当地邮政系统工作。2001年2月起担任澜石邮政支局局长，同年7月调至佛山市邮政局营业分局任职。2003年4月至2004年11月，调任禅城区邮政局大客户经理，2004年11月至2005年12月，调到禅城区邮政局客户服务中心当管理员。2006年1月至羁押前调到佛山市通信发展总公司分众分公司担任业务员。

　　澜石邮政支局不远的供销社2号楼，是何丽琼户籍所在地。这是一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典型广东旧式建筑，夹杂在周围被改建为旅馆的楼房之间，越发显得破旧灰暗。三楼何丽琼家，贴着年画的铁门紧闭，门边的墙被熏得黑黑的，墙根下摆放着拜神的小罐。

　　何丽琼曾经的代理律师解释，案发后经常有储户到她家追讨存款，甚至有人砸门窗，试图冲进住宅。因不堪骚扰，何丽琼的父母家人已经躲了起来。这位律师也没有接触过何丽琼的家人，“何丽琼父母不敢出面，委托一位朋友来找的我”。这位律师在看守所和何丽琼有过一席交谈后，打消了继续做代理律师的念头，“案件影响太大了。如果我帮她辩护赢了官司，不知道有多少储户会来找我麻烦”。

　　在澜石镇随便找个街边档口打听，“何丽琼”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澜石邮政支局左边靠近佛山港，右边仅十步就是地税分局，被何丽琼雇凶伤害的冼某就曾在这里上班。地税分局正对面是中国银行澜石营业网点，这些金融行政单位之间密密麻麻分布着各种铝材厂、不锈钢厂，“随便哪个厂的老板都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的身家”。这里同样属于黎冲村的地界范围。土生土长的何丽琼和黎冲村支部副书记陈柳娟交情好，是黎冲村村民人所共知的，“刚开始搞邮政储蓄的时候，何丽琼租的是陈柳娟家位于澜石二马路上的住宅地，租金1万多元，高出实际租金10多倍。陈柳娟对村里9个大队的组长说，你们的钱都要存到何丽琼那里去。何丽琼还在我们村以村民名义建了两幢房”。在“809专案”中，黎冲村放在何丽琼处的存款高达6000万元。而这些，只是何丽琼社交网络中的一部分。

　　根据冼某透露，因为朋友认识并在何丽琼那以高息存了钱，她也结识了何丽琼，并把钱存在何丽琼那里。后来，由于怀疑自己存在何丽琼那里的钱出了问题，冼某曾多次索要存款，均被何以银行不肯等理由搪塞。2006年7月31日，冼某再次找到何丽琼，她又搬出同样的理由，于是冼某说“我明天请假陪你到银行去问问”，第二天，冼某就被捅伤。

　　按照公安机关的陈述，何丽琼高息吸储源于澳门赌博。从2001年开始，何丽琼开始频繁到澳门赌博。在赌博过程中，何丽琼通过黄少骅认识澳门人林鹰、林慧、蒋敬华。林鹰等人获知何丽琼的身份后，联手做了一个局。一方面，由赌场“叠码仔”蒋敬华和何丽琼合作赌博，令何丽琼输掉巨资。另一方面，由林鹰、林慧向何吹嘘自己在澳门有码头，大型影视城在建项目，游说何丽琼吸存资金投入以在短期内获取巨额利润。

　　然而，何丽琼在和代理律师交谈时表示，这只是部分吸储资金流向。这位仅见了何丽琼一次的律师对自己的代理人印象深刻，“她很泼辣，凶狠，办事果断。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对我说，我对钱不感兴趣。对她而言，整个邮局在她的掌控之中才是让她最为得意的”。熟悉何丽琼的人都知道，她的丈夫在当地是做铝合金的老板，“几千万元是有的，并不缺钱”。

　　密谋始于2003年初，何丽琼最初的合作伙伴是时任澜石邮政支局营业总台值班长的陈绮丽，当时的何丽琼任禅城区邮政局大客户经理。根据公安机关的起诉书，两人在邮政澜石支局的办公室多次密谋商定:以完成邮政储蓄吸存任务为借口，以任职所在澜石、龙角邮政支局网点为平台，以月息4?10厘不等的高额利息为诱饵，游说储户存款到澜石支局。

　　一切都以邮政局的名义进行，而且大张旗鼓，以至于事隔4年，当记者来到澜石镇采访，当地人依然能回忆起某些细节，“她们以邮政局的名义对外派发‘到邮政存款有高息’的传单，还发布信息，许诺给介绍人在吸存资金中提取2?3厘的利差作为回报”。

　　业务就这么迅速发展开来。很多单位负责人不惜冒着挪用公款的风险，一些私营企业主甚至将工厂的工人工资都存进了邮政储蓄。据储户介绍，在何丽琼的游说下，他们一开始大多存定期，有1年的，2年的。发展到后来，只存1个月，甚至1星期。而最早存钱的那批储户也确实拿回了本金和高额的利息，口口相传后是更多储户疯狂地加入。

　　对于邮政储蓄内部运作的熟悉使何丽琼和陈绮丽总能找到管理上的漏洞在套取储户资金。何、陈二人吸存的资金，均按照邮政储蓄正常的存款程序办理。先由储户在澜石邮政支局开户，存款按照正常的储蓄程序，在邮政储蓄前台完成。储户的资金通过公账户存入邮政储蓄系统。

　　侦办此案的公安人员分析认为，当时的邮政储蓄业务对大额资金的进出缺乏层级报告审批制度，网点负责人的权力过大，而且缺乏实时监控录像系统，让何丽琼，陈绮丽采取“无折取款”，“双挂”的方法得逞，使得邮政储蓄系统的记录与账单一致，与储户自己提款无异。在储户不来投诉的情况下，邮政储汇局根本无法发现问题。为了避免高息吸存的行为暴露，何丽琼和陈绮丽一方面努力稳住旧储户，在客户存款时，要求存款时间要长，在储户存款到期后，再许诺给储户高息，以延迟提款时间。另一方面，不断以高息发展新储户，应付旧储户的提款和吸存新的资金。

　　2004年5月，邮政储蓄系统升级，取消公款私存，并加强对取款的监管。对公账户向外取款的业务，要按照权限逐级批准。经多次商量，何丽琼、陈绮丽决定采用私设“中间账户”的方法继续吸存。

　　由于输掉的资金数额惊人，对林鹰等人的巨额投资又一去不返，为了更多吸收存款，一方面，何丽琼把储户存款利息提高，个别储户的月息甚至达到了40厘。另一方面，她在各大商业银行增设了60多个“中间账户”，用于存储、转移高息吸存资金。

　　此案一位代理律师说，以何丽琼一人之力，很难做到在近3年的时间里非法吸收如此多的存款而不被发现。事实也证明，随着“业务”增多，何丽琼笼络了一批专业或者非专业的人为她吸储行方便。

　　在邮政方面，何丽琼和陈绮丽以额外每月2000元奖金的形式，收买了澜石、龙角支局的部分员工。在金融系统方面，2004年6月，何丽琼找到时任工商银行澜石支行的主任梁成(化名)，帮忙转移、套现高息吸存资金，并答应支付套现资金0.6%好处费。

　　对于丈夫梁成的涉案，梁太太显得很无奈。她说，丈夫以前在银行上班，银行每年有“拉存款”任务，经人介绍找到担任邮政支局长的何丽琼，她爽快答应。接下来几年，在她的帮助下，丈夫每年都完成了任务。“那时，我老公真的很感激她。所以后来何丽琼找他帮忙，他没法拒绝。”

　　“他们都懂法。像何丽琼就跟我说过，像她这种情况，最高也就是无期。”何丽琼曾经的代理律师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