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新桥
图为天门市委市政府举办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图为天门市委常委、副市长汪发良（右）和市政府秘书长沈爽向媒体发布该市城管人员打死企业家的处理情况
图为本报记者与天门市委常委、副市长汪发良(右)在新闻发布会现场
本报记者 胡新桥摄
2008年1月8日，湖北市水利建筑工程公司经理魏文华路过该市竟陵镇湾坝村时，发现城管执法人员与村民发生激烈冲突。他掏出手机录像时，被城管人员当场打死。
此事引起社会的高度关注。12日，天门市人民政府在武汉一家豪华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有关情况。
12日气温骤降，江汉平原，寒凝大地。湖北省天门市湾坝村一位村民在得知市政府在武汉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情况后，对记者表示：“这事到现在只有这个结果，他们敷衍了事，我作为亲眼看到城管打死人的人，很失望。
希望能快点处理。”这位村民坚决要求记者报道时不要提到他的名字。
新闻发布会没有安排问答 本报记者11日从新闻界同行朋友处得知了这个新闻发布会，不请自至。与发布会的草草结束类似，记者差点没有进到会场。楼下负责签到的人员说：我们没有请你。幸遇媒体同行及省委宣传部一位干部的“说情”，终于进到会场。记者还被人嘱咐：要按通稿报道，因为好多领导都批了字。
原定上午10时30分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在众记者的几番催促下，到将近11时才开始。天门市委宣传部一名领导笑着对众人说：这是我们留客手段，我们留大家吃饭。
新闻发布会由天门市政府秘书长沈爽主持。在天门市委常委、副市长汪发良做了书面发言后，沈爽宣布：由于时间关系，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我们给大家准备了通稿，请大家留下来吃饭。
沈爽秘书长多次要求众记者留下吃饭。
这是记者从业多年来经历最简单的新闻发布会，没有提问，没有回答，现场记者大多感到意外和不解。在汪发良副市长起身欲离开会场时，本报记者走向他，将事先准备的问题提了出来。但汪表示，新闻发布会已经结束，情况都已经通报。
随后，本报记者和《农民日报》、《中国青年报》记者一起，请求沈爽秘书长就城管执法、市城管局局长齐正军的处理等问题发表意见。
目前，齐正军的局长职务已经被免职。对此，沈爽表示，免职是为了更好地处理此事，如果他还是局长，处理起来就不方便。
但是，外界并不知道，齐正军还兼有另外一个重要职务：市政府副秘书长。难道这一职务就不影响对此事的调查处理？沈爽并未正面回答，他说：等事情调查结果出来后，就会按规定处理。
对于有媒体报道的在天门城管内部召开会议时强调学习外地经验、执法要采取强力措施的问题，沈爽说自己不知情。他说，媒体报道的也不一定全部正确。作为市政府秘书长，沈表示自己对任职市政府副秘书长的齐正军不了解。
有记者发现，此次新闻发布会的通稿中有一处错误：汪发良成了“天门市委、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农民日报》记者说：这是个常识性的问题，通稿错了只能说明工作人员敷衍塞责，不当回事。
《中国青年报》记者在电话中对已经离开的本报记者说：本来想利用吃饭之机套些情况的，可是他们把记者另外安排一个包房，与领导隔开了，我也就离开了。
优秀企业家拍城管打人被打死 回想起那天下午的那幕恐怖情形，湖北省天门市水利建筑工程公司党支部书记王述堂仍不敢相信暴行就那么快发生。他向记者叙述时，语气中充满愤怒。
1月7日下午3时30分左右，王述堂和公司总经理魏文华到位于该市汉北河的工地办公事，4时左右返回天门市区，途经皂毛公路。车行至天门市竟陵湾坝村附近时，他们看到数十名身穿制服、头戴钢盔的城管人员在推搡村民。
魏文华感叹了一句：“城管又在打人了！”之后，他便将车停在路边，下车观看，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王述堂考虑到车上有物品，便把门关好，落在魏文华后面。
看了一会儿，魏文华便拿出自己带有摄像功能的手机，准备将现场的情景拍下来。不到两分钟，便有一二十名城管人员过来动手殴打，之后又有二三十名城管人员将魏文华围了起来。
王述堂说，在殴打之前，双方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口角。“从路东打到路中，再打到路西，四五分钟(魏文华)被活活打死！”说到激动处，王述堂一下站了起来，用手比划起当时的情景，“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围在外圈的人甚至需要用力甩着拳头打”。王述堂称，他当时根本接近不了魏文华。
殴打持续了四五分钟，魏文华被打倒在地。打人的城管人员若无其事地走开了。王述堂连问了3句：“你们怎么把人打成这样？”无人理会。
王述堂上前用手托着魏文华的头，发现魏文华的脉搏非常微弱，脸色由白变紫，慢慢没有了呼吸。他冲着城管人员大声说了句：“你们把人打死了！”这时才有几名城管人员把魏文华送到医院，但这并没有挽救魏文华的生命。
在整理死者遗物时，魏文华家属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手机，但手机里已经没有任何有关当天事发情形的影像资料。
据王述堂介绍，魏文华敬业、诚恳、乐于助人，曾被评为天门市优秀共产党员、十佳标兵，还被评为湖北省优秀企业家。他的死亡对单位和家庭都是很大的损失。
魏文华所在单位同事及家人表示，魏文华平时身体不错。从照片看，魏文华身材比较健壮。
魏文华求饶未果 这次惹祸的根苗，是位于湾坝村的垃圾填埋场。
“一到6月就臭得要命，家里的苍蝇恨不得有上万只。”说起村旁的垃圾填埋场，湾坝村六组村民刘柱华深恶痛绝。
充当垃圾填埋场的鱼塘是湾坝村的。两年前，村委会将其出租给环卫部门，但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并没有征得全体村民的同意。受垃圾填埋场影响最大的，是围绕在鱼塘一两百米外的湾坝村六组和七组。
出租协议去年年底到期，本以为忍受恶臭的日子到头了，没想到村委会又与环卫部门延长了1年的租期。今年元旦过后，村民便开始阻拦垃圾车填埋垃圾，双方已僵持了约1周。
1月7日，两辆垃圾车又开到了鱼塘旁，准备倾倒垃圾，村民上前阻拦。之后，城管人员便来到了现场。“城管总共来了66人。”湾坝村另一名男村民说，村民数得很清楚，穿制服的城管人员分别是乘坐面包车和卡车来的。在殴打魏文华之前，已有5名村民被打，目前有3人还住在医院。
据这名村民回忆，魏文华当时表示要把拍照的手机交给城管人员，但后者仍继续不住手地打，“他(魏文华)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当天我也被打了。”湾坝村六组一名女村民清楚记得60多人头戴“白色帽子”，上面有4个大字“城管执法”。据这名女村民回忆，路过的魏文华举起手机拍摄，一群城管人员冲上去，后来又冲上来一批。当时，魏文华还曾对城管人员说“我把手机给你们”，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殴打持续了约5分钟。魏文华开来的“漂亮的车子”还停在马路旁。
城管执法人员行为天理不容 天门市委常委、副市长汪发良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城管执法人员对村民逞威风、抖狠气，还将路过此地摄像的魏文华殴打致死，这是一种无视党纪国法，无视群众利益的恶劣行为，天理不容。
汪还表示，事发当晚，市委、市政府成立了分别由市委常委牵头的案件和事件调查专班、善后处理专班、社会稳定专班以及舆情工作专班，处理事件和案件。
对于事件的进展，汪发良说：7日晚，公安部门已控制涉嫌人员24人，目前已对市城管局纪检组长孙代榜等4人予以刑拘，对城管大队相关干部进行了调查询问；市纪检监察部门和市检察院已经同步介入调查，市城管局局长齐正军已被免职。
汪发良还表示，要依法有情操作，加紧处理善后事宜。他说，市委市政府领导已经看望死者家属和住院村民。善后处理专班本着依法处理有情操作的原则，已多次与家属代表商谈了善后处理事宜，尽可能让家属得到满意安抚，已就家属安排就业、小孩学费、老人赡养等达成意见。汪发良还透露，魏文华的尸检结果，再有3天时间就会出来，将据此加强对有关涉案人员的处理。
至于尸检的初步结果、城管执法人员当时的具体行为及责任划分等外界关心的问题，汪发良没有进一步透露。现场的记者也没来得及发问，汪即离开会场。
要掀起行政效能革命和效能风暴 汪发良在会上说：要迅速举一反三，深刻反思，切实加强执法队伍作风建设整顿。天门市城管局新的负责人已于昨日接手工作，将对全市城管进行一次全方位、封闭式的整顿。
汪发良还表示在全市上下开展行政效能革命，掀起行政效能风暴，要抓好行政执法部门的整顿，加大交通监察和案件查处力度。
连日来，天门市城市管理局的大门紧锁。一位老太太说，平时这里很热闹，院子内外停满了摩托车和汽车，“出事了，就都走了”。隔着铁栅门，还能看到墙上贴着天门市城市管理局的“效能建设”宣传材料，写着向社会的承诺书和5条禁令。
对于此次天门市重新掀起的行政效能革命和效能风暴，本报记者将追踪报道。
（本报武汉1月12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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