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霆案重审公诉人首提可轻罚情节

各路记者采访许霆父亲,让他一时透不过气来。

　　许霆案重审公诉人首提可轻罚情节

　　仍以盗窃罪起诉,辩方坚持作无罪辩护

　　本报讯 （记者 周皓 周文峰 通讯员 穗法宣）昨日上午9时30分，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许霆取款案”。历时3个半小时的庭审中，检察机关出示了部分新的公诉材料，继续指控许霆犯有盗窃罪，同时首次提出了许霆案中具有酌情从轻处理的一些情节。许霆及其辩护律师则坚持作无罪辩护。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许霆：

　　取钱是替银行保管

　　昨日的庭审从上午9时30分一直持续到下午1时05分，广州市政法委下属部门有关负责人和市中院一副院长也参加了旁听，全国各地几十家媒体的记者也旁听了庭审。

　　2007年11月29日，广州市中院曾以盗窃罪判处被告人许霆无期徒刑。被告人许霆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2008年1月14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将该案发回重审。

　　公诉机关指控：2006年4月21日晚10时许，被告人许霆伙同郭安山（另案处理）窜至广州市天河区黄埔大道西平云路的广州市商业银行ATM提款机，利用银行系统升级出错之机，多次从该提款机取款。被告人许霆共提取现金人民币175000元，之后携款潜逃。其行为构成盗窃罪。

　　许霆在庭审中为自己作了辩护，称自己在知道银行柜员机出错之后，遂产生了替银行保管这笔钱的想法，不停地将钱取出来，是准备事后归还银行，但取完之后，由于“同案人郭安山三番五次劝说，不让我退款。而且郭安山说，自动柜员机坏了，可能资料都没有显示，我就同意了郭安山的意见不退款”。至于钱的流向，许霆表示，回家路上被盗了5万元，700元买了个手机，7000至1万元用来买彩票，还债给其老师5000元，给姥姥等亲人留下2000元。另有10万元投资开网吧时被人骗了。

　　庭审结束后，许霆的父亲许彩亮表示对许霆在法庭上的表现不太满意，“我并不认可他说的保护银行财产的观点。”许彩亮对这次重审结果并不乐观，估计许霆仍有可能会获刑五六年。

　　公诉人：

　　提出从轻从重处理的情节

　　3个半小时的庭审中，控辩双方围绕许霆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双方争论的焦点仍然集中于许霆行为是否具备非法占有的目的，其行为是否构成盗窃罪等方面。

　　关于本案的量刑情节方面，公诉人提出了酌情从轻从重处理的若干情节，包括：首先，许霆的行为具有酌定从轻处罚的情节，许霆盗窃的资金是属于自动柜员机里面的资金，这是属于盗窃金融机构，但这与盗窃传统金融机构是有区别的，因为自动柜员机是无人监管的，是自动服务的；其次，从被告人的盗窃手段看，并不是以外力破坏自动柜员机，而是利用自动柜员机的程序错误而予以盗窃。

　　同时，公诉人认为，被告人的行为也具有一些从重处罚的情节：许霆多次恶意取款，并且在案发后，潜逃1年之久，在昨日的庭审中，还推翻了其之前在侦查阶段的多次供述，辩解不实，态度不好。

　　辩护人认为，许霆所实施的行为社会危害性显著轻微，且行为本身不符合任何侵犯财产犯罪的构成，应当依据法无明文即无罪的原则，对许霆作出无罪判决，不能对相关条文做出扩大和类推的解释。

　　庭审结束后，审判长宣布休庭，本案将择日宣判。

　　据法律界学者预测，本次重审3月有望宣判。按照诉讼程序，若不服判决的话，当事人许霆仍可提起上诉。

　　■许霆自述

　　“曾定闹钟想去取光钱”

　　案发以来许霆从没接受过媒体采访，一度不知自己案件在狱外被众人关注。昨日，许霆出现在媒体面前，第一次叙述了他的取款和逃亡经历。按其叙述，他思想上有5次转变。

　　一变：从立即还钱到等银行来找

　　许霆回忆，2006年4月21日晚10时左右，他去提款机取钱时，输入卡号密码后，按100元，不能确认，就重新按，不小心按了“00”键，取消不了，“我就确认，结果出来1000元。我又输了一次1000元，结果又吐出1000元来。查余额，余额没变化。”

　　许霆说，当时他想把取出来的钱保护好，事后交给领导。结果取了4万元之后，郭安山来了，他问“怎么了”，许霆说这个柜员机坏了，“他很激动，很兴奋，说‘你小子发财了！’”许霆说：“发什么财，要交给人家的。”两人就继续取钱，取到身上的衣袋放不下了，就回到出租屋，提了个塑料袋再来取。开始是1000、1000地取，后来就是2000、2000地取。其间，郭安山说“要不用我的卡试试能不能取”，许便用郭的卡取了几次，取了近1万块钱。

　　许霆称，他一直想还钱去，但郭安山说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怕啥？“郭安山还说：‘提款机坏了，谁知道坏到什么程度，如果所有资料都没有了，那全部少了的钱都会算到你头上；如果有资料，他们自然会来找你。’”

　　许霆称他当时觉得郭说的不错，就想如果银行来找他就还钱。

　　二变：怕说不清辞职回家

　　许霆称，原准备22日凌晨5时30分再去将钱取光，并把闹钟定好，“可偏偏那个闹钟没响，我上了一天白班，取了一晚上钱，累得睡到了早上8点半”。

　　按许霆的说法，当日上午8时40分上班后，看着天桥对面取款的ATM旁人来人往，突然感到害怕，“我就想回老家了。怕他们找来，说不清楚”。为避免麻烦，23日许霆提出辞职，24日在车站候车6小时后，怀揣17.3万元现金登上了返回山西的大巴。

　　三变：没敢回家在邻村租住

　　许霆称他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回家，找父母商量，然后在父母的帮助下把钱还给银行。可他下车后，发现一路上查看了几次的钱还是被偷了―――少了5万。许霆说他立刻改变行程，“没敢回家，在郭家庄村（其家）旁的范家村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40天，许霆关掉了手机，办了几件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是买彩票，“想买彩票还钱，买了七八千快一万元，但都没中”。给家里也打了电话，说了下情况，但没说在哪。

　　四变：凑不够钱前往太原

　　住了一个多月后，许霆打开了手机。其公司领导、保安部赵部长给他打来电话，称要他和银行的一个经理联系。许霆称和这位经理通了一次“不短的电话，五六分钟”。这名经理一直问刘阳是谁（注：同案犯郭安山假身份证上的化名），“他说退了钱也要坐牢，你赶快还钱，我也不愿意毁了你的一生”。

　　许霆说，左思右想后，觉得自己“凑不够这些钱”，于是他决定离开临汾去太原。

　　五变：路遇警察主动表明身份

　　许霆在太原和一个朋友开了网吧，可投资网吧的10万元没给他带来任何回报，“我最后只好说就算借给你了。在我离开太原的时候，这个网吧还开着”。

　　许霆随后应聘一个公司并前往宝鸡培训。2007年5月22日，许霆和30名新同事一起准备坐火车从宝鸡前往北京工作。在宝鸡火车站的时候，许霆称他本来已经和车站上检查身份的民警擦肩而过，“但又走了回来，告诉他我叫许霆。那个警察先是说你走吧，我刚走两步，他又让我回来，问我是不是山西的许霆，我说是，他就把我带走了”。

　　当审判员问为什么要告诉警察身份时，许霆抬起头大声说：“想早点结束，结婚娶老婆，过正常人的生活。”

　　取款取到衣袋放不下

　　取钱取到身上的衣袋放不下了，就回到出租屋，提了个塑料袋再来取。

　　最重要的事：买彩票还钱

　　离开广州在老家邻村住下后的40天，许霆关掉了手机，办了几件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是买彩票，“想买彩票还钱，买了七八千快一万元，但都没中”。

　　主动告诉警察：我叫许霆

　　本来已经和车站上检查身份的民警擦肩而过，但又走了回来，告诉他我叫许霆。那个警察先是说你走吧，我刚走两步，他又让我回来，问我是不是山西的许霆，我说是，他就把我带走了。

　　采写：本报记者 周皓 周文峰（除署名外）

　　摄影：本报记者 刘可（除署名外）

　　许霆:盼父母按承诺还钱回答问题时,曾三次长时间迟疑

　　对比记者在几个月采访中所见的任何一张照片，昨天上午9时30分被带入法庭的许霆明显显得白胖，精神也不错。面对审判长开庭时依次询问的逮捕时间，签署拘留、逮捕证件的时间，许霆均立刻做出了回答，响亮的声音里夹杂着浓重的山西口音。

　　面对公诉人、审判长和辩护律师的提问，许霆一般都会迅速做出回答。

　　当公诉人念完起诉书后，审判长问许有无意见。许霆第一次低头迟疑，几秒钟后许抬头称，他对起诉书大体没意见，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我对（说我）潜逃有意见”。

　　随后的庭审中，许霆多次手拿麦克风，面对左中右三个方向的公诉人、审判员和辩护律师不停转动身体，显得急切地想表达自己意见。

　　对于许霆称想把钱取出交给单位领导的说法，公诉人当庭询问许，取款第二天有无见到单位领导，为何不还钱。这时，许霆第二次迟疑不语，时间明显长过第一次，大约5秒钟后，低着声音说，“见到了”。

　　而当许霆被问到，既然家里已经有条件，“为什么不退回赃款时”？许霆陷入了第三次、也是最长一次的迟疑中，他低下头，微微晃了晃，又过数秒后，抬头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霆在最后陈述阶段说，银行也有过错，他取款无意中碰上ATM机出错，并不是事先就有预谋要占有银行的钱。另外他希望父母不要计较判决的轻重，而要兑现对他的承诺，把那175000元钱还给银行，“还了也是还给了国家。”

　　最后，许霆说：“郭安山也拿了银行的钱，我也是拿了银行的钱，但我们的判决结果差别这么大。俗话说距离产生美，我不要美，我只要拉近距离。”（注：郭安山判了一年，去年11月7日已经出狱）

　　许父:儿子说了好多谎话 “要不是在法庭上,我就和他吵起来了”

　　三个半小时的庭审，坐在右侧旁听席第二排的许父没说过一句话。从进入法庭开始，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双手环抱，昂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儿子的背影。无论庭上发生什么事情，他上半身的姿势都未改变。

　　刚开庭时，公诉人和审判长轮番对被告人许霆展开询问，许父的双脚平放在地上，一动不动。当公诉人宣读新增材料时，许父把左腿跷到了右腿上，但丝毫没有抖动。随着庭审控辩双方就许霆是否秘密窃取展开激烈辩论时，许父把右脚绕到左脚外侧，双脚靠了起来。

　　直至庭审最后一刻，许父又放平了双脚。

　　庭审刚结束，许彩亮就在法庭里被记者们围住。

　　记者：今天我看到你一直在看着你儿子，但他好像没怎么回应你。

　　许彩亮：孩子不知道情况啊，他还以为我们没想办法给他还钱呢，其实我们都卖了房子准备把钱给他还了，他都不知道啊。我好久没见着他了，上次开庭都没见着。

　　记者：觉得案件会有转机吗？

　　许彩亮：当然有啊，重审了嘛，一重审就肯定会有变化了。

　　记者：觉得今天儿子表现怎么样？

　　许彩亮：他好多（地方）没说实话，说了好多谎话，根本不是那样的，要不是在法庭上，我就和他吵起来了。

　　记者：哪些没说实话？

　　许彩亮：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能说。

　　记者：觉得为什么你们这件事能得到社会这么大关注？

　　许彩亮：肯定这事儿典型。

　　记者：现在社会舆论一边倒偏向你们这边？

　　许彩亮：因为我儿子他确实没什么罪啊，大家都那么觉得。

　　记者：对改判有没有信心？

　　许彩亮：肯定有啊。

　　记者：家里现在怎么样，你老婆知道这边情况吗？

　　许彩亮（犹豫）：家里，家里的事就不要谈了，好吧。

　　在昨日庭审前，许彩亮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表示，只要儿子被判刑，那175000元钱就不准备归还给银行。庭审结束后，他被记者团团包围，大家纷纷询问他是否会兑现对儿子的承诺。许彩亮显得有些矛盾，说如果判得太重，他就不计划还这笔钱，哪怕把它捐献出去，也比归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