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俄罗斯选举延续“手动挡”治国(图)

2008年3月2日，俄罗斯总统选举当天，莫斯科尽管下起了小雪，但首都民众的投票热情不减。许多人清早就出门，冒雪前往投票站　Epsilon/Getty/图

　　俄罗斯选举 延续“手动挡”治国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姚望 发自莫斯科

　　3月2日晚，红场边的瓦西里斜坡上，一场流行音乐会让枯燥的大选日生动了起来。当青年们在寒风冷雨中飙歌的时候，音乐会的大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两个穿黑衣的人影，一个步履沉稳且轻松，另一个上身有些轻微摇摆，像小熊一般。两个人影，肩并肩，穿过黑寂的红场从克里姆林宫冒雨向舞台走来。随着镜头的拉近，人们发出了欢呼。这是今天俄罗斯的主角，总统普京和总统候选人梅德韦杰夫。

　　和普京风雨同路的造型，恰说明了梅德韦杰夫胜选的最大法宝，也是俄罗斯未来政权之路的象征。两人将一起为俄罗斯的振兴扫清障碍。这路一走可能长达20年。

　　普京怎么可能放弃

　　4年前大选，在普京如日中天的声望下，俄政坛两位大佬还是选择不陪太子读书，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和自由民主党党魁日里诺夫斯基，分别派出自己的副手象征性地参选。他们两人则期望在四年后，在普京不能连任的情况下，再角逐总统职位。

　　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即使普京誓言不连任，他们还是陪太子读书。普京充分动员一切资源，为自己支持的候选人造势——这一次，选梅德韦杰夫就是选普京。这一次，两位大佬选择了参与，因为他们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但也仅仅是证明存在而已。

　　当2月29日，自由民主党选前最后一次演讲中，日里诺夫斯基慷慨依旧，但是支持者神情并不振奋。日里诺夫斯基大声呼唤“投我一票”，但笔者私下问起支持者怎么看待大选结果时，答案相当的一致——“当然是梅德韦杰夫”。

　　普京怎么可能放弃？普京不想回到过去的苏联，但苏联的解体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也难忘苏联解体后经济的萧条、车臣战争中俄军伤兵的哀号、美国总统布什的当面教训……

　　今日的莫斯科街头，琳琅满目的商品，衣着光鲜的美女抹去10年前商品稀缺、经济凋敝的阴影。与此相称的是，俄罗斯也不必仰西方大国的鼻息。

　　但，这样的局面还不能令普京满意。毕竟俄罗斯还不是苏联。他制定了长远计划，在2月9日提出《2020年前俄联邦长期发展构想》。普京认为，俄罗斯最近15至20年需“手动挡”治国，“当各种必要的法律条件和所有市场经济因素得以建立的时候，国家才可以摆脱‘手动挡’而转向‘自动挡’”。要保持长期有效的“手动挡”治国，接班人除了有权，还要有权威。

　　他选择了梅德韦杰夫。梅德韦杰夫也选择了跟随他。梅氏的经济规划，“是对作为国家2020年前发展战略的普京计划的补充。”

　　普京因此有理由对未来掌握局势充分自信。3月2日晚，在庆祝梅德韦杰夫胜选时，普京脱口而出“这将保障国家未来8年的发展方向”。8年？看来注定了下一届大选的命运。

　　新一代魅力型领袖的诞生

　　社会学家韦伯曾经分析了魅力型权威的模式，这种权威是建立在对个人权威的信仰与服从的基础之上，魅力型统治的核心是个人崇拜。因此，领袖就不得不用尽各种方法和手段提高自己的个人魅力。

　　普京无疑就是这样的魅力型领袖。

　　八年前，刚当选的普京并不具备如此形象。八年后，人们津津乐道于他整政党，统地方，削寡头，反恐怖，振经济，抗北约等等过五关斩六将的政绩。

　　单独靠权力制造不出来领袖权威，还需要在人民的心中制造出认同。领袖权威的建设过程伴随了普京8年，并在他第二任期即将告终时登峰造极。

　　2000年3月20日，普京驾驶战机到车臣前线视察部队，坚强有力的普京一改叶利钦老病的总统形象。

　　成为领袖还要具有人民亲和力，而《嫁人要嫁普京这样的人》歌中唱道：像普京这样的人“精力充沛”，“不酗酒”，“不欺负人”，“不去找女人”，结论是“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心里踏实”。

　　从此，一个真正的大众明星渐渐在俄罗斯升起，他盖过汤姆·克鲁斯，还是一个时代的道德楷模。

　　领袖形象建设的基础，当然是他的政绩，是国家建设的巨大成就。由此得出的逻辑推理就是，如果国家还要保持这样的发展势头，非他不可。这也成为了一些人要求普京第三次当选总统的理由。

　　要想成为领袖的一个要素，就是有一群为领袖摇旗呐喊的人。

　　联邦委员会主席米罗诺夫无疑是先锋，他2007年建议修改宪法，使总统任期从4年延长到至少5年，并允许连任两次以上。他说，普京开创的事业应当由普京继续推动并完成。

　　在各方不断造势下，通过每一次推力，百姓心中有被逐渐强化的印象：普京是人民的救世主。

　　普京毕竟是普京，他还没忘记自己是一个民主国家总统，他拒绝了修改宪法以实现三连任的建议，仿佛当年美利坚的开国总统华盛顿。

　　俄宪法法院院长佐尔金把普京比作“一个真正遵守俄罗斯基本法的捍卫者”。这样的言论使普京赢得了新的声望制高点。修宪派的呼声越高，普京拒绝得越彻底，其声望就越深入人心。如果“总统”二字尚不足以描述这种形象，那么可以借用历史上克伦威尔的头衔——护国主。

　　大海航行靠舵手，一个领袖之所以成为领袖，还要有其高瞻远瞩的目光，这个目光经常被命名为“主义”。“普京计划”成为了指引国家前进的指南针。

　　领袖的头衔成为了普京头上的王冠。统一俄罗斯党的智囊苏尔特科夫公开建议将普京安排成为凌驾于政府、总理和总统之上的全民族的领袖。总统大选后，格雷兹洛夫对记者说：“弗拉基米尔·普京是国家领袖。我们视‘普京计划’为自己的思想。我们正在相当详细地讨论实现该计划的每一步措施。”

　　普梅体制慎防颜色革命

　　对普京来说，对“手动挡”治国理论的最大威胁是“自动挡”理论，该理念来自于西方式民主概念，该理论的国内代理是卡西亚诺夫等自由派政党。一系列的颜色革命已经说明了此理论威力不小。

　　苏联解体过程中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可以看作是颜色革命的鼻祖。普京的恩师叶利钦和索布切克都是玩颜色革命的高手。自由派政党曾在俄罗斯政坛叱咤风云。这些都是俄罗斯颜色革命的沃土。

　　普京亲眼见证过“自动挡”在俄罗斯的负面作用，在好不容易建立起执政秩序的今天，这样的瓦解作用是普京不愿看到的。

　　大选是颜色革命点燃最成功的导火线。反对派为了竞选，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群众动员机器。所以，当时机出现的时候，颜色革命就会以燎原的态势燃起。

　　大选导致的颜色革命形成了模式。反对派选战失利，然后会有某个组织指出大选有舞弊行为，反对派在西方NGO的技术和资金支持下，以民主名义发动大规模抗议，并导致国家运转不灵，在国际势力的调和干预下，当权派放弃权力。

　　为了防止颜色革命。俄政权多管齐下。

　　严格审查主要反对派领导人的参选资格。去年底，民主反对派阵营有三位代表宣布参选，其中包括前总理卡西亚诺夫。

　　在今年，经俄中央选举委员会审查，卡西亚诺夫支持者签名总数的15.57%是不确实和无效的，超过了5%的法定底线，从而让他丢掉参选资格。

　　其他两位候选人，俄共的久加诺夫和自民党的日里诺夫斯基，由于他们所属政党成功进入杜马，从而不用特别的资格审查。最关键的一点，他们的政治立场决定了他们不会和西方力量相唱和。一个是共产主义为理想，一个以民族主义为本。他们的群众基础对西方没什么好感。

　　同时，俄也建立了一套理论以抗击西方势力的理论体系，这一理论的核心就是主权民主，即认为主权是实现民主的前提，而西方社会声援颜色革命，就是以民主的口号消解俄罗斯的主权。

　　同时把民族主义纳入反颜色革命意识形态中。俄政府在增强自身的实力情况下，与西方摩擦升级，最近包括普京指责美国及北约挑起新一轮军备竞赛等措施，引起民众对西方的反弹，降低了西方干预本国政治的公信力。

　　对于打算推行颜色革命的反对派，俄当局也把他们和西方势力紧密联系起来。去年12月普京就表态：“我对此的看法是，他们是外国用来干涉俄罗斯内政的工具。”颜色革命的背后操盘手往往是西方国家的NGO，而西方政府则常常是隐藏于其后。早在2005年11月，国家杜马就通过法律，加强对非政府、非营利性组织的控制。

　　美国之音在大选后，就积极报道对官方不利的消息，尤其是反对党指控选举舞弊。不过现政权民望甚高，在可见的时间内，颜色革命是无论如何都发动不起来的。

　　但对于俄罗斯，尤其是对于普京2020年计划来说，防止颜色革命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民主是什么？

　　1991年，俄罗斯人民聚集在叶利钦周围看着反抗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时候，他们似乎掌握了民主的真谛。

　　17年后的今天，面对无悬念的选举结果，他们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投票？面对手动挡道路。俄罗斯人对民主会有怎样的见解？

　　2月15日晚，莫斯科，小雨。地铁大学站外，近百名“另一个俄罗斯”成员聚集一起高呼反普京的口号，并散发传单。旁边是警察默默的注视。

　　棋王卡斯帕罗夫有很大的怨气，去年11月24日，他因为组织游行，被当局拘留了5天。在他的眼中，俄罗斯不民主，棋王很愤怒。

　　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大选后也有不满，这次大选他排名第二。他这样解释他参选的理由：“因为俄国共产党人不想抛弃自己的选民，不想让选民一对一地单独面对普京的专制机器；另外，俄国共产党人想通过选举过程来揭露普京政权的真实面孔。”

　　而普通百姓的回答则没那么宏观。在莫斯科经商的中年人维克多告诉笔者，当选者毫无疑问，当然是梅德韦杰夫。不过他自己选择的是日里诺夫斯基，“不为别的，只为了证明自己拥有民主的权利”。

　　毕业于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纳斯佳说，在她看来经济增长国力发展比政治民主更重要，因此，她选择了普京推荐的梅德韦杰夫。《新消息报》的报道说，在2006年3月的一个调查中，百分之七十八的俄罗斯人声明，每个国家都应该走具有本国特色的民主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