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 话

　　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手机读报

　　土话，也称方言、地方话，汉字中有很多方言专用字，一些字可以和方言很好地对应起来，这样就可以记录并传递。而更多的方言是无法用现有的汉字记录的，只能口口相传，因而有很强的地域特色和浓郁的人文气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更滋养一方浓重的地方语言。

　　土话，带有泥土庄稼地的气息，说起来生动形象逼真酣畅淋漓，像山沟卯梁，像涧谷琴音，像山崖边的脆枣树，像小院飘着深黄的玉黍香，朴素凝重，铿锵有力，声形兼备，情感丰富，极具感染亲和力。

　　我的家乡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其土话源远流长，有着显著的特征，就像家乡的蒲剧，讲究的是板眼，慷慨激昂，悲壮凄楚，锣鼓铿锵，节奏紧密，令人回肠荡气的是其方言道白，不断把人物的表演和剧中的矛盾推向高潮，使观众受到强烈的感染。

　　家乡的土话韵母前鼻音与后鼻音不分。多年前，一位运城人在北京坐公交车，边递给售票员一张5角钱的人民币，边报出要到达的站名：“建国门”。售票员听后，有点不高兴，抬眼看了看，没吭气；我这位老乡以为钱不够，赶紧换成一张一元的说：“建国门”。售票员一听还是没搭理；老乡心想一元钱不够，又换成一张5元的说：“建国门”。售票员干脆不理他了；5元钱还不够啊，赶紧换成一张10元的，再说：“建国门”。售票员头一扬朝向窗外；10元钱还不够？不可能吧，老乡一咬牙，掏出一张50元的，恨恨地说道：“建国门”。售票员火了，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向他一亮问道：“见过没？”老乡愕然……原来他的家乡土话“建国门”怎么听怎么像“见过没”，难怪惹售票员光火！

　　每当和大学舍友回想起四年生活的温馨片断时，我们便忍不住会说起那令人发笑的各地土话。入学的那一天，我们宿舍7个人，只有临汾的张萍珍会说普通话。我们几个人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谁也不敢开口，对面床铺上的舍友拿着她洗好的苹果，操着浓重的昔阳口音：“查（尝）俺们的苹果。”我红着脸，嗫嚅地接过，手捧着苹果，半天不敢把自己运城的牙印留在昔阳铁姑娘的苹果上。到了晚上，大家才小心地学着用蹩脚的普通话沟通，有的调不准音还对，有的从音到调全走了形，听起来像华夏语言的活化石……遇到障碍，张萍珍在中间给我们纠字校音，其时其境、其景其情，非常有趣，令人难忘。后来，我们的土话同寝室的都能听懂，再后来，我们干脆每天晚上都用土话交流，尤其是晚上的卧谈会，基本上是我一个人用家乡方言间杂着普通话舌战不同地域的6位室友，她们说对的，我偏不这么认为，她们说错的，我偏说对，只要能说服其中的一个人改变立场，那当晚的辩论会就以我胜利而告终。争到激烈处，常常是上铺的下来站到我的床前，拉开帘子想看我为何这么多歪理，对面床上的说话慢，着急了就坐起来，越是着急越说不出话……如今舍友们各奔东西，那土话的袅袅余音还在耳边回旋……

　　一个月前，我们来自七八个县市的同事去开会坐在同一辆车上，都在听一位同志煞有介事地介绍古玩和地摊淘宝经，讲乾隆年间的油灯，讲欣赏古玩所用的显微镜下微观世界的妙不可言……忽然我心血来潮，提议大家用土话朗诵徐志摩的诗，最经典的是河津版：“悄悄的我走了（切切俄走咧），正如我悄悄的来（旧换俄切切地黎），我挥一挥衣袖（俄乍嘹乍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丝磨都不捍）。”最使人难忘的是稷山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不胜凉风（列飞）的娇羞”，一群人哄车大笑……

　　一些记载在书本上的文字，不见得有多强的生命力，而一些纠缠在老百姓唇齿间的土话，却活在人们的心间，并得以代代相传。土话不土，是我们的方言，是身份的认证，是故乡的胎记，也是牵着风筝的线；土话是根，无论你身处何处、身居何职，当你偶然回头看着那操着熟悉口音的乡亲时，想到的便不仅是亲切，更是责任。

　　任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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