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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中心 > 国内新闻 > 四川汶川发生8.0级大地震 > 四川地震消息

一位法医的心路历程

  中广网广安5月26日独家消息(记者周平 郑轶 广安台苏坤明刘毅)“5.12”四川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广安市武胜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法医蒋丕泉奔赴此次地震受灾最重的北川地区参加抗震救灾工作。在那里,他亲笔记录在生与死的考验、血与火的洗礼中的心路历程。
笔者根据他的日记进行了整理,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战斗在抗震救灾一线的勇士们。

  5月15日 星期四 晴

  昨天晚上12点的时候,我正在仁和广场执勤,接到上级通知:立即交接工作,连夜奔赴一线参加抗震救灾。虽然已经和同事们连续两天两夜守候在五十米大街广场,十分疲倦。但一接到指令,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家收拾行李。与此同时,我给独自带着女儿在外避险的老婆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妻子只是说了一句:“保重……”就泣不成声了。

  在车上,想起妻子柔弱的肩膀、无助的双眼,想起女儿纯真的笑容、苦苦的期盼……想起在最需要的时候,自己不仅不在她们身边,还让她们时刻担惊受怕。我真的好想跳下车,把妻子和女儿紧紧地搂在怀中给她们安慰,让她们安心,保证她们的安全。

  但是,想起灾区那些在天崩地裂般震颤中无助的同胞,想起一名人民警察的神圣职责,我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今天清晨,我和其他五名法医、三名照相人员一道赶到省公安厅。下午,又经绵阳直接到达了地震重灾区北川。我们将帐篷搭建在北川一中操场上。眼前这一切,像刀子一样刺痛了我的心:该校受损最严重的一栋教学楼已经完全塌毁,另几栋楼由5层变成了3层,未垮塌的楼房也是千疮百孔、东倒西歪。北川中学(新区)的7层教学楼全部被山石掩埋,只剩下一面红旗、一块校牌。不知有多少灵魂的工程师和祖国的希望被掩埋在废墟里,随处可见断肢残臂。

  由一中向西下山约半小时到达县城。临近县城被当地人称为“三道拐”的地方,公路完全扭曲变形成了“麻花”,与原来水平位置高低错位4、5米,到处是房子一般大小的巨石。整个县城的楼房几乎无一完整,举目望去,一片狼藉:废墟冒着浓浓的黑烟,随处可见被碾压扁平的汽车及死难者的遗体。北川县杨家街农贸市场被地震中平移过来的楼房彻底压在了断壁残垣之下,而它前后的几排楼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友们到这里后,大家都没有说一句话。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明天,我们就要投入到工作中去,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表达对遇难同胞深深的哀悼……

  5月16日 星期五 晴

  市公安局的麻林广大队长带领我、老邓和成才负责城区的尸检。由于地震造成多个围堰湖形成,下到城区的工作人员除了面临高温、尸毒、余震泥石流及塌方威胁外,还面临围堰湖随时溃决的危险。指挥部非常慎重,在安排人员下城区时,均要一一登记,工作结束后要一一清点人数!

  由于距12日已经过了3天,被挖掘出的尸体已经中重度腐败。在烈日的曝晒下,我们对遇难者遗体进行编号、记录、拍照、提取可供DNA检验的样本,进行身份鉴别。

  中午十分,我忽然发现自己脖子及双手有些发红。一询问,许多在此执勤的重庆特警也有类似症状。我顿时急了起来:莫不是中毒了!工作才开始,难道就这样离开战场?!到重庆特警医疗点一询问,才得知是紫外线灼伤。医生帮我涂了防晒膏,叮嘱说:皮肤痒时千万不能抓,容易感染得败血症。我将防晒膏带回给战友们,并讲解了从医疗点了解到的防晒方法。下午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将毛巾围到脖子上防晒。

  进驻灾区前,我们想尽办法购买了充足的水和食品。在救灾过程中,只要看到灾民要水要食品,就想方设法去满足他们。只要一遇到从各乡镇避险出来的同胞,我们总是主动上前送水送吃的,并帮助他们找寻过夜的帐篷。

  刚才,我和成才到指挥部抬了半筐馒头,召集附近的灾民们一起,就着带来的矿泉水吃了晚餐。每一个人都吃得那样专注,那样认真。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大家把吃饭与战前擦枪看得一样重要。在兽性肆虐的大自然面前,生命显得那样渺小和无助。但是,中国人民挺起不屈的脊梁,用我们的勇气、决心、智慧和团结与灾难作不屈不挠的斗争!

  5月17日 星期六 晴转雨

  由于挖掘到的尸体逐渐增多,尸检组检验工作不断加重。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恶臭味,口罩和防毒用具也不能使它完全消除,部分尸检人员频繁恶心欲吐。

  早晨,我忽然发现自己左手背皮肤不知何时被刮破了,有绿豆大小的红肿区。仔细一回忆,很可能是昨晚在抬馒头时在竹篾筐边缘挂伤了。由于工作点随处都是腐败尸体,加之重型机械的轰轰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极高浓度的尸毒和细菌,极易感染导致败血症。指挥部一直强调,受伤人员一定要及早治疗。但是我想:如果告诉同事们自己有伤,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工作。如果我退了下来,工作组人员减少,工作进度减缓,影响遗体处理流程,大家受到的危险就大很多了。经过这几天的切身经历,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灾区人民的痛苦。比起他们,我这点伤算什么?我悄悄来到临近的医疗点涂了碘伏,就和战友们一起下山到城区工作。

  中午1点,在老城区原茶厂的空地上,已经停放了60多具腐败发黑的尸体。我和战友们戴上防毒面具及橡胶手套,穿上密不透气的隔离服紧张地工作。才一、两分钟,就感到象在蒸笼中蒸一样,头顶炎炎烈日,汗水象山泉一样流淌。

  工作结束时,大家都想瘫在地上不起来。麻林广大队长面色苍白,已经虚脱了!一时间,我也感到头昏目眩、站立不稳,不知是余震还是中暑所致?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红肿区已经扩散致直径2-3厘米,明显高出皮肤了,但没有明显的痛感。我找出干燥的卫生纸擦干伤口附近的汗水。稍稍休息,又和老邓一起到新城区取水点搬来一件瓶装水,供尸检人员和消防武警官兵共同饮用。

  回到驻地,我利用上厕所的时间,到安保指挥部旁边的华西医院医疗点看伤。医生说已经感染了,先口服用药,若控制不住就必须输液治疗。要在平时,即使手伤得比这严重很多,我也照样检验腐败尸体,仅仅多带一双手套而已!但在这种环境下,我还是紧张了,心想:绝不能倒下,绝不能离开共同战斗的集体,不能躺在医疗床上,把高温、尸毒、余震泥石流及塌方威胁、围堰湖溃决等危险留给其他战友。

  如果躺在病床上结束战斗,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要生同生、要死同死,一起从广安来、只能是一起回去!我已经下定决心,把药物加倍服用,尽量不洗手以保持局部干燥。明天,我准备在橡胶手套内加戴纱线手套。今夜的月亮真圆。大概妻子此刻也在凝望宁静的夜空吧,但愿余震不要惊扰女儿的美梦。

  5月18日 星期日 晴

  昨天晚上,我到到重庆特警驻地时听说:有一名守卫城区的特警因颈部皮肤瘙痒抓了几下,下午回来时已是满身脓包及溃疡,被迫输液医治。在北川,在尸横遍野的城区废墟中,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尸毒的恐惧。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一定不要倒下,要和同志们战斗在一起!”

  经过大剂量服药和涂抹碘伏,今天感觉有了好转的迹象。

  工作回来,脱下隔离服,作训服就像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到北川以后,经验丰富的老邓就告诉我们:不能穿内裤,免得汗水侵蚀下体。

  刚才,我和妻子通了电话。得知父母妻儿都很安全,我很高兴,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妻子的焦虑和关切。但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只要来这里感受一下,他都会坚决地要求在这里战斗下去,这里流的是我们同胞的血呀!

  5月19日 星期一 晴

  今天,我特地向河南户外救援队的队员咨询了围堰湖的情况。国家水利专家勘测后认为:围堰湖暂时没有溃决危险。河南朋友还告诉我:即使当水来时,在新城区的不要向老城区回撤,因为老城区地势低洼,又是一个回水沱,危险更大。水来时不能慌张,要观察自己的位置,选择质地稳固的山体攀登,并等待救援,等等。我立即将这些应急常识传达给了同事们。

  为防万一,在检验北川中学(新区)外路段尸体时,我主动担任了警戒任务。站在空旷地带,顶着烈日,一边观察空中情况和山岩上的塌方情况,一边留意武警官兵抬来未检验的尸体。

  由于该尸检点没有指挥部联络员,此处又是就地埋尸点,尸检组、防疫组、抬尸的武警官兵,以及某集团军防化团官兵均在此集结工作,我又主动承担了协调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腐败程度越来越高,工作的强度和危险程度越来越大。一天下来,回到驻地时,腰腿都僵硬了,眼睛涨痛得十分厉害。

  至今,站立在北川中学废墟上的感觉,仍让我觉得那样悲壮、激昂。

  5月21日 星期三 晴

  今天的日记是在车上记下的。昨天晚上由于在值班放哨,所以没有写。

  昨晚7点多的时候,指挥部通知:可能有大雨及较大余震发生。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大家心头:塌方、瘟疫、围堰湖溃决……危险随时可能发生。于是,我主动承担了值班放哨的工作,时刻监视所住帐篷对面山上的情况,让大家能够安稳的睡觉。10点多的时候,许多距山脚更近的官兵抱着被子撤了过来,大家就挤在一起住了下来。一夜过去了,幸好大的余震没有发生。

  今天一早,指挥部命令撤离驻地。临走时,我和战友们把车上的水和食品全部留下,给留守的武警官兵、公安民警和受难同胞,给这些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和直面惨淡的人生的真的勇士们,希望他们能平安度过每一天!

  此时,我心头五味俱全: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血与火的洗礼之后,心头除了对家人的思恋,对灾区人民的同情之外,还收获了战斗友谊。但是,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无论做多少事,我的心情始终高兴不起来。看到灾区人民所受的痛苦,我始终找不到战斗胜利的喜悦。
(责任编辑:赵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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