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审儿童文学的价值追求

　　自1909年孙毓修主编《童话》丛刊至今，我国儿童文学已经走过了百年历程。涌现了几代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和作品，如叶圣陶的《稻草人》、张天翼的《宝葫芦的秘密》、冰心的《寄小读者》、洪汛涛的《神笔马良》和严文井的《小溪流的歌》等。改革开放以来，儿童文学创作取得了长足进步，涌现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家与作品。这些作品无论是对现实的思考，还是对幻想世界的张扬，抑或是对独特形式的追求，都是非常成功的。

　　儿童文学创作虽然取得了很大成绩，但社会上还存在对儿童文学的价值认识不足的现象，甚至是误解。在儿童文学界内也存在对儿童文学的美学追求与价值定位不准的问题。如何撇开教育主义的观点和二元思维来考察与审视儿童文学，切实解决儿童文学为儿童的问题，值得我们深深思考。

　　首先，应呈现儿童生命和生活的基本状态。儿童文学无疑要再现童年或表现儿童的生活和世界，尤其是要对儿童心灵进行探微，这是儿童文学的基本艺术尺度。陈伯吹也曾经提出过“童心论”，希望儿童文学作家能够回到儿童的状态去描写儿童世界，能够像儿童那样去观察世界、体验世界。虽然成年人作家不可能完全回到儿童的状态，但陈伯吹的观点体现了作家“为儿童”的责任感。不管怎样，“写儿童”意味着“儿童”是儿童文学的一个中心意象，“童年”是儿童文学的基本背景；“写儿童”意味着儿童文学创作具有亲近儿童生命的自觉追求；“写儿童”也意味着成年人世界可以通过儿童文学这面镜子，能够比较充分地了解儿童生活，理解儿童生命的特殊性。

　　其次应成为儿童了解成年人世界的窗口。的确，儿童文学不但可以“写儿童”，还可以“写成年人”，即讲述成年人的生活。儿童文学的接受主体是儿童，儿童文学作为既可以保留童心世界，同时又促进儿童逐步社会化的文字世界，不可能仅仅再现儿童的生活，还要对成年人的生命和生活进行呈现，这样不但有助于儿童了解成年人世界，而且也可以引领儿童逐步进入成年人行列。事实上，儿童文学的“儿童”也离不开“成年人”，儿童的生活与成年人的生活是紧密相连的，因此儿童文学也可以成为成年人生活的一面镜子，至少它可以从侧面反映成年人的生活、成年人的文化和观念。如果儿童文学在“写儿童”的同时，也艺术地观照成年人的世界，那么儿童文学就在儿童世界和成年人世界之间搭建了一座真正的情感的、生活的、文化的桥梁。

　　再次要表现爱、合作、同情心等人类基本情感。这是儿童文学保持其人文性精神食粮品格的关键。曹文轩就说过：“文学——特别是儿童文学，要有道义感。”并且他认为这“道义所含的意义”是人类文明慢慢积淀下来的一些基本的、恒定的东西：“无私、正直、同情弱小、扶危济困、反对强权、抵制霸道、追求平等、向往自由、尊重个性、呵护仁爱之心”等。我觉得曹文轩这个观点不是有意拔高儿童文学，他是站在文学作为人类文明之物的角度来阐述儿童文学的。文学是人类文明的成果，是文明的建构物，也是文明的推动物，文学有对人的道义感和良知的建构的可能性。儿童文学是文学，也是人学，它最终的目的之一就是对人的精神世界的建构。但在对人的精神建构方面，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不同的是，儿童文学是在童年时代对人进行情感熏陶、美德养成，它是以精美的审美化的文字来提升儿童的精神世界的。

　　最后应体现成人的文化期待和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儿童当然可以创造文学作品，比如古代就有“神童诗”，今天也有不少“少年作家”，他们也能创作出比较优秀的文学作品，但儿童文学作家一般是成年人，因此他们在为儿童创作的同时，无疑要把自己的文化期待，把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融入到儿童文学世界里去。特别是，很多儿童文学作家本身就兼具家庭里的父亲或母亲的角色，他们本身就有着关爱儿童、呵护儿童的父性或母性的天性与智慧，因此儿童文学中的成年人的情感和智慧也是自然的。

　　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国家意识，不能没有民族情怀，不能忘了自己的文化之根本，尤其是不能忘却自己的历史。儿童是民族的未来，是国家的希望，也是人类的未来和希望，儿童文学服务于儿童，或者有益于儿童，不能仅仅是满足儿童的娱乐，不能仅仅是满足儿童的消遣，还要在传递民族文化方面担负起责任来。

　　儿童文学是人之初文学，“人之初”这三个字告诉我们，儿童文学应该是很慎重的文字，应该值得我们不仅在文字上有美的修辞，而且还要在主题和内涵上进行母语文化的提炼和选择。这一点要求儿童文学作家不但要理解儿童心理，还应该有良好的语言素养，要懂得恰当地运用汉语修辞，尤其是对母语文化有着深刻的了解和领悟。

　　可以说，儿童文学绝不仅仅是教育儿童的文学，绝不仅仅是让孩子快乐的文学，也不仅仅是使儿童学会审美的文学。只要儿童文学作家能够不断拓宽他们的艺术视野，努力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充分张扬他们的想象力，勇敢探索童心世界和文学世界，那么儿童文学的美学价值和社会价值就会更加得到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