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充满崇高感的历史场景中，我在现场

　　新华网成都6月18日电 题：一个个充满崇高感的历史场景中，我在现场！

　　新华社记者　江毅

　　（5月15日对前三天的补记）

　　5月12日下午2时28分，汶川大地震发生。马上向灾区进发！这是新华社四川分社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都江堰市受灾严重、聚源中学大量学生被埋，均是我们首先发出第一条文字和第一张图片

　　没有海事卫星、没有救生装备、没有足够的食品和饮用水，有的只是身为记者的历史使命感和一颗赤热的心。12日下午3时多，我和分社另外三名记者陈燮、苑坚、刘大江受命赶往都江堰，这是去汶川震中现场的必经之路。

　　下午4点40分，我们赶到了都江堰市区，街道、广场上挤满了惊魂未定、衣衫不整的市民，大人紧搂着哭闹的孩子，有的男子只穿着一条内裤，有的女子裹着被单，闹市中倒塌的房屋随处可见。

　　聚源中学是我们第一个知道的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赶到学校时，我们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教学楼只剩下孤零零的半幢，两边已经完全坍塌。现场已经展开了紧张的抢险救援，周围挤满了哭喊的家长。我拉住一位满脸是汗的警察询问，他告诉我：现在被埋多少人不清，伤亡学生不清，现在得争分夺秒地救人。我们立即用手中的笔和镜头记录着我们看到、听到的一切。

　　前往汶川的路已经全部中断，我们临时商议决定，先找地方把我们采访到的情况第一时间发出去。我们找到一个高速公路管理处，万幸的是，这里的网络还是通的，在热心人的帮助下，我们在余震中摇摆不止的办公楼里现场发稿。都江堰市受灾严重、聚源中学大量学生被埋，均是新华社首先发出第一条文字和第一张图片。

　　北川这个地震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地区，新华社记者也是第一时间发回了报道

　　第一条前往汶川的路已不通。13日凌晨，我又和分社同事丛峰赶往北川县，希望经由北川绕行至汶川县。通宵赶路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没有哪一次像13日凌晨这么焦急，心里不停地喊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几经周折，13日凌晨4时过，我们终于来到北川境外，但被路卡挡住了去路，好说歹说，就是不放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正和丛峰商议是否强行闯过去，后面过来一个车队，我们立即让司机一甩方向盘插进车队，就这样“闯”进了北川。

　　进北川的路更是触目惊心，公路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的和一间屋子差不多大，路边一辆小车被砸得如同猛踩了一脚的易拉罐，两边的房子多数完全坍塌，一些居民住在路边塑料布搭成的棚子里，正用石头垒起的土灶烧饭。我们一路前进，一路听见两边山上碎石“哗哗”地往下滑落。

　　车刚过北川县任家坪收费站就再也动弹不了，这里已经挤满了受灾群众。随着大批赶去救援的人，我们徒步向北川县城进发。

　　往日坚实的路面，现在如同拍碎了的饼干，有的高高凸起，有的沉入地下两米左右。一堆又一堆滚落的巨石拦在我们的面前，要想过去，只有手足并用。不时可以见到解放军和救援者抬着伤员在乱石堆中艰难穿行，眼睛红肿的父亲抱着满头血迹的孩子坐在路边喘气，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扶着老人从我们身边蹒跚而过，不少受灾群众在路边堆放的纸箱中寻找为他们准备的水和食品。

　　乱石堆后面，一辆客车迎面撞在比它还高的巨石上，车头已经凹进去了。绕过这辆客车，地势陡然下沉，我站在山坡上，北川县城就在我的脚下，这个风景优美的羌族县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

　　进入这座县城需要一定的勇气，因为已经无路可言。我们在乱石堆、废墟和狭窄的沟渠中艰难前行，头上扭曲变形的房屋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废墟中，到处都是前来救援的人们，有解放军，也有来自绵阳市各县的志愿者，他们大声呼喊，组织起人手，在每个坍塌的地方搜寻幸存者。一些相对安全的空地上，摆满了遇难者的遗体，医护人员对浑身是血的伤者进行紧急包扎。

　　我们立即展开就地采访，这里有太多的情况需要我们及时发出去。北川这个地震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地区，新华社记者也是第一时间发回了报道。

　　夜探平武：靠着两个人相互支持的勇气，走进前方的重重黑幕

　　在北川的采访结束后，我们继续探寻前往汶川的路。这一次，我和丛峰打算经过平武县绕道，于是有了夜探平武的一幕。

　　在前往平武县的路上，所有人都告诉我们，路桥全断了，可我们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前进到哪里，就采访到哪里。

　　来到平武县平通乡时，时间已是14日凌晨，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从这里开始，前往平武的路就断了。

　　四周静悄悄的，月光照在屋顶，几辆被遗弃的小车就停在我们身边。我和丛峰商量了一下，留下司机、技术员，我俩徒步向前探路。

　　这一次，我们仍然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头盔、没有卫星电话，没有手电，没有登山鞋，靠着头顶的月光，靠着两个人相互支持的勇气，我们走进前方的重重黑幕。

　　路的一边是高低起伏的山脉和破碎坍塌的民房，另一边是陡坡，坡下是一条大河，路面起伏、断裂、扭曲、倾斜，我们站在路上，总感觉要往外摔倒。走过下沉的地段时，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行，不知道哪一脚踩上去，整个路面就掉进河里。

　　我几乎有走进恐怖电影的错觉，太安静了，只有河水流动、昆虫鸣叫和山上碎石噏噏嗦嗦的滑动声。路边黑漆漆的空屋突然传出一声狗叫，把我们两人惊得汗毛倒立。路上，一辆皮卡侧翻着；往前走，两辆摩托车摆在路边，仿佛主人随时都会过来把它开走；再往前，一辆小轿车完好无损地停在路中间，可当我们绕到前面一看，前窗驾驶员的位置，赫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有几次，我们都停下来商量要不要继续向前走。商量过后，我们还是决定，再往前走一段，走到无路可走为止，走到彻底死心为止。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整个路面已经完全坍塌，下面河边黑糊糊一团阴影，不知道是车还是石头，去平武县城的这条路已经彻底断了。

　　随后的一天，我们在平武县南坝镇采访，这个镇在地震中损失惨重，南坝小学教学楼垮塌，100多名小学生遇难，整个镇成为一个“孤岛”，仅靠一条渡船来往运送伤员和救援力量。我们用手中的笔和镜头，记录下了这座“孤岛”上人们奋力与天灾抗争的一个个珍贵的历史场景。

　　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提到：崇高是这样一种经历，它是生命力在一瞬间的阻滞，继而以生命力的更为强劲的喷发，崇高的感觉产生了。在都江堰、在北川、在平武，在所有我到过的灾区，我为善良的人们遭受如此惨烈的天灾而悲伤，但我更为无数中国人面对无情灾难的奋力抗争而感动，他们用简陋的工具，赤裸的双手，在死神的身边抢救每一个幸存者，不抛弃，不放弃。而在一个个充满崇高感的历史场景中，我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