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生遭老师暴打诱发精神病 父母难讨说法(图)

学生家属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目击现场的学生指证谭老师确实打人了

　　一起校园暴力事件寻踪

　　核心提示:一名16岁的花季少年被老师暴打，而后诱发精神病，这一幕发生在湖南茶陵县的界首中学。记者通过调查努力还原事件真相，同时提出：比掩盖事实更迫切的应是思考如何防止类似的校园暴力再次发生。

　　⊙《法制周报》记者 文峰 文/图

　　一道生锈的铁门，将一个16岁的花季少年锁在了门的那一头，离开了宽敞明亮的课堂，离开了友爱的同学，离开了作为一名正常人的生活，这时的李文化（化名），只能躲在那冰冷病房的一角瑟瑟发抖。

而之前，他的学习成绩是全班第一名，年级第三名，是同学们眼中的好榜样，被认为前途一片光明。

　　湖南茶陵县的李金牛向《法制周报》记者愤愤不平地道出了孩子遭老师施暴一事：

　　2008年4月27日晚，他们的孩子——就读于茶陵县界首中学的学生李文化在就寝前，遭遇学校纪律老师谭志暴打，尔后诱发精神病，现在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科接受治疗，被医院诊断为脑外伤所致双向精神障碍。

　　事发后，他们多次上门向学校和教育局讨问公道，未果。

　　一个本该在学校好好上学的花季少年，为何会突然被诊断患有精神病？是老师施暴造成的吗？为何目击学生会指证老师打人，而学校、教育局却否认“证据”，声称没有此事情？

　　“原先我孩子挺聪明，成绩也挺好，被谭志老师暴打后，却得了精神病！”唯一的儿子从学校走进医院精神科，母亲春娇泪如泉涌。

　　6月16日下午3时许，茶陵县界首镇一幢普通民房内，界首镇共富村农民李金牛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发呆，妻子春娇坐在一旁，不停地用袖口擦着眼角的泪。

　　春娇说，文化是她的独子，16岁，在界首中学初二203班就读，除了周末回家外，平时都住校。在春娇眼里，儿子是个听话的孩子，学习成绩不错，在家也懂事听话，除了做作业、看电视，也帮忙做些农活。

　　因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李金牛和春娇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独子身上，希望文化能够好好读书，考大学。

　　春娇说，儿子被打是4月27日晚上的事，4月30日下午从学校返回家中后，春娇便觉得儿子有些不对劲，左眼下部有血迹，精神也有些恍惚，就连进屋也悄无声息。

　　“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了？”面对母亲的问话，文化只说了句“在学校和同学打了，在路上也摔了几跤”后，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倒头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文化的举止、情绪都像与平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说话，不吃饭，情绪异常低落，老说头痛、头晕、胸脯痛，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

　　儿子的反常急坏了春娇夫妻俩。无奈之下，5月2日，李金牛将儿子送到了茶陵县中医院作了常规检查，谁知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并无大碍。

　　既然医院的检查结果正常，儿子也应该没得什么大病，情绪不对也许是暂时的。放下悬着的心，夫妻俩又开始忙活起了农活，李文化照常回到了学校上课。

　　5月10日上午，李金牛接到儿子所在班班主任陈老师的电话：“老李，你儿子最近在学校有些不对劲，精神恍惚，老是不在学校，到处乱跑……”

　　等李金牛将在外面到处乱跑的儿子送回班不久后，17日，再次接到班主任电话：“老李，你可能得带你儿子去看看病，他情绪真的有问题，在学校喜欢乱跑，上课不听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很多次说头痛在寝室睡觉，连课都不上了……”

　　两次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后，李金牛夫妻觉得问题严重了，5月28日，夫妻俩咬了咬牙，将儿子送到了位于长沙的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科检查。这时的李文化病情严重了些，不仅头晕头痛，还说了胡话。

　　儿子到底是怎么了？在医院，春娇心急如焚，反复追问下，李文化说出了4月27日被纪律检查老师殴打一事。

　　4月27日晚10时许，寝室刚熄灯，负责男生寝室管理工作的纪律检查老师谭志听到位于二楼的一间男生寝室有人说话，于是便走进去检查，要学生不要说小话。

　　李文化应和“知道了”后，谭冲了过来，对准睡在离门不远下铺的他的胸口猛踹一脚，他回了句“我挺得住”后，又被谭志踹了一脚，这一回被踹得痛得坐了起来，回了句嘴：“你是不是想把我打死啊！”

　　后来，谭志抓住他的衣领，将其从床上拖了下来，对准铁床的床架一顿猛撞。随后顺势将他拖到了寝室门外，挣扎中，李文化险些从二楼掉下去……

　　听到儿子的述说，春娇傻了眼，因为被老师打一事，此前儿子没有跟她说过半个字，问其为什么不说，李文化竟称：“是谭老师要我不要说的，他说只要我不说，他保我上县一中读高中。”

　　“那天夜里很冷，李文化被打得挺惨，谭志老师不是第一次打人了。”提到谭志的名字，6名同寝室目击学生仍心有余悸。其中一学生左手胳膊上被谭老师殴打过的疤痕还未痊愈。

　　5月16日下午5时30分，借着下课与晚自习之间的空当，还是在界首镇那幢普通民房内，记者见到了6名声称亲眼目睹李文化被殴打或自己被谭志打过的学生。

　　因为害怕给李文化作证会被学校处分，6名学生在面对媒体镜头时，显得有些拘谨，不敢多言。

　　目击学生所言，与李文化所说的被打经过基本一致。在6名孩子中，个子相对较高的谭平（化名）回忆道：“当时，谭老师掐住李文化的脖子，在已经熄了灯的寝室里推来推去，寝室的人都听到了撞铁床、撞门和撞墙的声音，特别是谭老师把李文化拖出寝室的时候，我们听到新做的铁门被撞得很响……”

　　谭平说，李文化被谭志老师拖出去一个半小时后才回到寝室，李文化被打时，大家都很害怕，没有人敢出声。

　　“学校要我们用笔写清楚李文化和谭志老师发生冲突的经过，但不准我们写谭志老师打了李文化。”目击学生之一的陈丹（化名 ）告诉记者，6月4日，他们被学校叫过去写李文化和谭志老师发生冲突的经过，一位陈姓老师不准他们在情况说明上写“谭老师打了李文化”这样的字眼，而只准写“李文化只是被谭老师拉了一下。”因为不服气，他将李文化被谭志老师殴打一事如实写到情况说明中，结果所写材料被陈姓老师抢过去，撕了个粉碎。

　　“这个谭志老师挺凶的，打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在6名目击学生中，还有两人也声称有过被谭志打的经历，情况也与李文化一致，都是因为在寝室熄灯后说话。在其中一人的左手胳膊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还没有痊愈：“这是在李文化被打之后，被谭志老师用藤条打的，现在还没有好。”

　　得知李文化的遭遇后，李的伯父和父亲李金牛多次跑到界首中学讨要说法，要求处理打人的老师。

　　“学校曾经让界首派出所给两位目击学生做了笔录，但却没有任何回音。而后，这个事被推到了教育局。6月12日，教育局给我们的答复是：其一，拿6000元钱去作法医鉴定，看孩子的精神问题是否由殴打所致；其二，进一步进行调查；其三，要界首中学找界首派出所调查处理。”李金牛告诉记者，如此一来，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如果说谭志老师打人，请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面对记者，界首中学罗校长说道。听说采访谭志老师打人一事，记者被界首中学十多名老师团团围住，有人高喊“记者滚出去！”

　　为了进一步了解李文化被殴打一事，16日傍晚，记者驱车赶到位于界首镇的界首中学。

　　在该学校进门处一块宣传栏里，记者看到张贴着的谭志的照片，照片下写着其工作管理范围：男生辅导员，协助德育工作，主抓男生辅导及男生寝室管理工作。

　　在等待了两个小时后，界首中学的罗校长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当记者问“为何打人的老师还没有得到处理”时，罗校长反驳：“处理老师，你们要拿出证据来！”

　　对于记者所说的被打学生家长所提供的学生口供、录音等证据，罗校长认为那是学生作证的，未成年人的口供是无效的。“这个事我们已经上报到了县教育局，县教育局在处理这个事情。”罗校长表示。

　　随后，界首中学十多名老师涌了过来，将记者团团围住，不断的有人称：“那个证据有什么效，哪一个老师又没打人的呢……说谭志老师打人简直是胡说八道……记者滚出去！”

　　罗校长表示，如果谭志老师确实打了学生，那就按相关法律法规来处理，依法办事。

　　“对于界首中学老师打学生一事，我们进行过调查，未找到任何老师暴打学生的确凿证据。”茶陵县教育局局长谭外珠说道。面对媒体，县教育局局长承认，谭志的父亲是其老师。

　　到底茶陵县教育局对界首镇中学老师打人事件是否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又如何呢？

　　17日上午，茶陵县教育局局长谭外珠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表示，县教育局就谭志老师是否打人一事进行了调查，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老师暴打学生的确凿证据。

　　对于家长提供的几名目击李文化被打经过的学生的签字说明，县教育局表示，他们未采纳这些签字证据，因为几个人在一份证据上签字不符合程序，“不可能所有口供都一致，应该一份口供就一个学生签字”。

　　“一些人说您是谭志老师父亲的学生，所以有些纵容打人事件。”面对记者的追问，局长谭外珠表示自己确实是谭志父亲的学生，并称：“如果这个关系也是问题的话，那我也该回避了。”

　　该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在中考结束后，他们将作进一步调查。

　　茶陵县一些学校是否存在老师体罚学生的现象呢？县教育局相关负责人向记者透露，近年来，他们处理了茶陵县一批体罚学生的老师，今年就处理过界首镇某学校一名体罚学生的老师。

　　界首派出所蔡姓副所长表示，他们曾到界首中学出过警，但调查的却是学生李文化与另外一名学生打架一事，家属当时也并未提出有老师打学生的问题，所以没有对谭志老师打人一事立案。

　　之后，学生李文化的家属向派出所报警，举报谭志将他们的孩子打成精神病，目前此事已经正式立案调查。蔡副所长表示，他们将立即进行调查，还家长一个公道。

　　（孙云 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