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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玉刚:航运家中的银行家

邓小平与包玉刚
邓小平与包玉刚

  在“S”形的航道上——包玉刚:航运家中的银行家

  文/王耀成

  从故乡的小河驶入商海

  庄市,宁波和镇海之间的一个水乡小镇。庄市河无声地从镇中流过,把小镇分成南北两条庄市街。在公路没有开通的年代,小镇上的人们,是坐着航船从这里到宁波、到上海、到汉口、到天津、到其他地方的。小河几乎静止不流,有如一段凝思的历史。然而就从这条小河上,走出了6位两院院士,走出了包括上海“五金大王”叶澄衷、汉口头号富商宋炜臣、香港“影视巨擘”邵逸夫、“世界船王”包玉刚以及纺织业界的“非洲王”包从兴等数十位商界巨子。

  出庄市街东北二三里,迎面一坐石头牌坊,便是钟包村。村子由钟家、包家、苏家等7个自然村组成。包家门前因有一小小的河汊,故又叫横河堰包家。1918年农历10月13日,包玉刚就出生于横河堰包家东七房。1931年,小学未及毕业的包玉刚就从门前的小河坐船离开故乡,到汉口父亲包兆龙的平和鞋帽庄学生意。

  但是传统的制鞋业已经不能引起包玉刚的兴趣了,在汉口,他一边上夜校学习英语、会计和经营基础知识,一边寻找机会进入他所向往的金融业。终于在22岁那年投身于金融界,先在中央信托局衡阳办事处工作,后担任中国工矿银行衡阳分行副经理;抗战后期被调重庆,任工矿银行重庆分行经理。1945年抗战胜利,包玉刚回到上海参加接收上海日本帝国银行资产。后来帝国银行改造成为上海市银行,包玉刚任上海市银行业务部经理;第二年任该行副总经理兼业务部经理,直至大陆解放前夕。

  略数平生得意事

  有一位香港作家问包玉刚:“包爵士,你一生之中最难忘的是什么事情?”包玉刚想也没有多想,就说:“有一件,倒是我很引以为荣的。那是年轻的时候,在上海市银行当副总经理,我上面换了三个总经理,但(由于)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不受政治影响,换他们,却没有换我。”

  1949年2月末,包玉刚要求辞去上海市银行副总经理,他的呈请得到了市长吴国桢的批准,即于3月初乘坐中华航空公司的班机来到香港。父亲包兆龙已经在1948年的下半年,卖掉了民丰造纸厂,偕同家人先期从上海来到香港。

  从22岁入行到32岁辞职,包玉刚从事金融业整整10年。这10年对包玉刚日后的事业发展,影响非常巨大。

  说起来真是巧得很,包氏三兄弟都曾和银行结过缘:兄长包玉书早年从事药材业,后来就职于上海大陆银行,曾任淮海中路支行经理;弟弟包玉星也曾进入银行界,解放前任四明银行襄理。

  其实岂止包氏兄弟,宁波帮中后来成大事业者,钱庄或银行出身的比比皆是。金融为百业之首,宁波的钱庄业曾一度执中国金融业之牛耳,有“南庄北票”之誉。以此观之,宁波商帮的崛起绝非偶然:繁荣发达的金融业,孕育和催生了名扬四海的宁波帮。

  初到香港

  初到香港的包玉刚,在和一家人团聚的喜悦消散之后,“一种被流放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

  那时包玉刚和许多从内地到港的人一样,总以为很快就会回去的,绝没有想到日后会在这个弹丸之地落脚生根。后来看看是没有机会回去了,才不得不从长计议。

  包家虽然有数十万资财带到香港,但宁波人是决计不会坐吃山空的,生计终究是头等大事。说到择业,以吃过10年金融饭的经历和上海市银行副总经理的身份,包玉刚的首选自然是银行。

  但他很快发现,在香港,他所熟悉的银行业,早已被汇丰、渣打和大通这三大英资银行所垄断。余下的一点残羹剩饭,也尽为广东人所分享。那时候,香港的英资财团根本瞧不起中国人,有香港“金融总督”之称的汇丰银行,甚至多年来还保持着这样的“惯例”:外国人进入汇丰银行,走正门,而中国人则只能从后门进入。

  但是现在,包玉刚即使从后门也难以进去了。

  既不能重操旧业,包玉刚和父亲商量的结果,决定先从贸易做起。包氏父子和几位从上海来的银行旧同事合伙,开了一家“新联贸易公司”,做起进出口生意来:无非和上海的朋友联络联络,卖卖内地的土特产,在大洋行和香港本地人之间的夹缝里求个生存。但是情况很快有了变化:由于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对中国实行物资禁运,整个香港的进出口贸易一落千丈。贸易形势的恶化,使包玉刚的新联贸易公司越做越困难,甚至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面对严峻的现实,包氏父子必须另找出路。包兆龙认为大陆解放后,香港人口急剧增加,人多地少,地位特殊,经营地产业大有希望。包玉刚却主张搞航运,他认为香港有极好的港口,而且是个自由港,经营航运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包玉刚的意见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我爸爸说我傻,”多年后包玉刚回忆说,“他说,你对这船的生意根本就不识啊,怎么去做?本钱很容易就会贴掉!”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其实包兆龙的眼光也不错。试看今日香港的富豪,相当多是从地产业发财的。比包家早几年到香港的另一个宁波帮王宽诚开发园明山,甚至成了宁波帮精明发家的经典范例。但相比之下,包玉刚的眼光更为远大。不过除此之外,包玉刚之所以看好航运业,还有一个原因是看到时局变幻不定,他对香港的前途毫无信心。正如他1974年10月的一次演讲《香港、日本与航运自由》中说:“自古以来,航运业的一大有利条件,是可以自由遨游四海,随遇而安,轮船绝对用不着一定困住在任何一个地方。”言外之意,地产是固定的,死的,而船是可以移动的,活的资产。如果时局太平,可以用来赚钱;一旦风云变幻,则可以一走了之。

  1955年春节后,父亲包兆龙终于同意他去订购第一条船。

  金色的阿尔法

  包玉刚在伦敦货比三家,用20万英镑从威廉森公司买下了一条20年代造的已经有27年船龄、载重8700吨的烧煤船,雄心勃勃的包玉刚按照26个拉丁字母的第一个字母,给它起名“金安号”——金色的“Alpha”——金色的阿尔法。

  “金安号”在日本的浦和港交船,包玉刚把它一番修整后,随即租给了日本山光汽船公司,租期9个月。1955年7月30日,“金安号”正式起航,未来的船王开始了意味深长的处女航。

  有人说包玉刚做事处处表现出严谨和条理,给他的船和他的女儿起名也一样。他的4个女儿的英文名依次是:Anne、Bessie、Cissy和Doreen。他的第一条船“A”字打头,以后BCDE……依次排下去。他当时也许这样想:能够把26个字母排满,那就是一支非常可观的船队了。可是到1959年3月,“金安号”32岁完成了历史使命,在日本大阪被作为废铁拍卖时,他旗下的船只数量已经早早超过了26个字母。于是从1962年开始,包玉刚改用“World ”和“Eastern”字系命名他的庞大船队。

  第一张LC

  当时航运业的传统做法,是“计程租”,亦叫散租。即根据货主的需要把货物运到某地,然后根据这一个航次结算运费。这样做的好处是运费收入高,而且“现得利”。在航运业繁荣的时期,甚至跑一个航次就可以赚回船只造价的1/3。

  但包玉刚第一次租船就是“长租”。即把船租给一个固定的客户,而且租期是9个月,(这在包玉刚来说是最短的一次,最长的租期是12年)。长租虽然并不是包玉刚的发明,1930年美国航运大王Lupwig最早采用过这种方法,但包玉刚无疑是把这一种方式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大获成功的人。

  然而包玉刚的做法立即就遭到业界的嘲讽。

  包玉刚这只“旱鸭子”贸然闯入航运业,本来就被认为是一种“冒险的行为”。直到70年代,香港和世界一些报章还在形容包玉刚当初“连左右舷都分不清”。美国《财富》杂志的一篇文章,题目就叫《称霸海上的中国旱鸭子》。包玉刚开始他的处女航时,美国的卢维克、有“金色希腊人”之称的奥那西斯和尼亚哥斯早已在海上称霸多时。同是宁波人的董浩云被称为“香港船王”,他比包玉刚年长6岁,但从事航运的历史却比他早了20多年。

  包玉刚在伦敦买第一艘船时,有人曾警告他说:年轻人,航运业是个危险的行业,弄不好,你会把最后的一件衬衫也输掉。据说,还有人打过赌:如果包玉刚靠这条破船能成功,那么我愿意在香港码头上倒爬几个来回。

  但包玉刚自有其如意算盘。因为他知道,航运是个投资巨大的行业,如果没有银行做靠山,要想凭自己赚来的钱发展自己的船队,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我当时只是开创一个租船的新趋势”,这种“新趋势”的基本要旨是:把船租给信誉卓著财政可靠的租户,为期数年,这样凭借租约便可以向银行贷款,再增购船只,扩充船队。——这就是银行出身的包玉刚的精明之处。

  不过在那个时代,要找银行贷款买船非常困难。人们常常抱怨银行“晴天送伞,雨天收伞”,但作为银行家的包玉刚却深深懂得与其抱怨银行,不如理解银行,并且投其所好。

  就说贷款给船东买船的事吧,早年,银行不像现在这样热烈欢迎押船贷款,所索利率之高,足以表示他们认为风险太大。包玉刚认为“银行采取这种态度,当然有其理由,经营计程租赁船只,收入不能固定(有时甚至没有收入),银行极难预测及控制收回贷款。为求安全起见,银行往往漠视船只的营利能力,只注意船只本身的价值(一直算到折为废铁的价值)”。包玉刚理解银行要的是安全、稳妥,“所以我一开始不但选择定期租赁办法,而且更注意租约保障,以确保固定收入,使自己和银行都能满意”。

  包玉刚发现,按照惯例,定期租船都是每月预付租金,他想既是这样定额付款,那就不妨由租户的银行开出信用状(即LC)来代替。如果能开出LC,对包玉刚来说,那是“一石三鸟”的好事。“第一,银行能承认开信用状,租户当然便无疑问(换句话说,租金便更有保障);第二,我立刻可以凭信用状用贴现的办法得到资金调度的便利;第三,我的银行有了信用状当更有安全感。”

  他把想法告诉了香港汇丰银行总会计主任桑达士,谁知桑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等好事。事隔22年后,包玉刚回忆说,“他当时那种惊疑的神情,至今仍历历在目。那家银行在当时是从来不考虑贷款给华籍船东的”。据说当时桑达士曾经对包玉刚的一个下属说:“你们的包先生疯了。”

  但是包玉刚做到了。在这件事上,包玉刚体现出了宁波帮那种“敲门直至门开”的执著坚韧。他到日本拜访了他的租户和租户的开户银行,恳切地陈述了自己的要求,并郑重承诺一定履行船东的责任和最好的服务。甚至表示,如果船只一旦失事,赔付的保险金归租户。经过数番周折,日本银行和租户再三研究后,终于同意开出一张75万美金的信用证。包玉刚赶紧返回香港,把信用证交给了桑达士。桑达士再一次吃惊不已,“那时香港这位银行家朋友,对我的成功深为佩服,他的银行不但根据船价加上租赁价值贷款给我,而且开始跟我建立合作关系,后来更扩大到若干成功的合作事业,我也成了该银行的第一位华董。”

  这是包玉刚船王生涯的最最得意之笔。完全可以说,如果没有这第一张LC,就没有后来的世界船王包玉刚。

  包玉刚赶紧用这第一笔贷款,买进了他的第二条船。

  俗话说“时来天地同努力”,包玉刚的迅速崛起有一部分要归因于他的“好运气”,因为他从事航运的第二年正好遇上了“苏伊士运河事件”,导致国际运价猛涨,而“金安号”正好租期届满,便以高得多的租费续订了租约。他利用这笔钱又购买了一艘旧船,然后还是用老办法,利用船租信用证获得银行贷款,再去买船。于是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简直是以几何级数猛增……到1957年,即他投身航运仅仅2年,包玉刚已是7艘船的船主了。

  在世界航运兴盛的时期,包玉刚利用银行的钱发展船队非常顺利。“借得越多,资金越多,而收益及船队的规模也越大”,包玉刚用通俗的语言说,“假如你有一元钱,可以使它变为一百元。如果你需要付出一千万美元建造一艘船只,你可以向银行借取百分之百或更多的款项。”

  银行家哲学

  但大海不会总是涨潮,航运业也难免有山寒水瘦的时候。水满潮平时弄潮算不得好汉,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1978年3月15日,包玉刚应伦敦麦赞臣有限公司主席亨利·凯瑟克之邀,在一个私人集会上演说时讲了一个故事:

  有两个朋友一起到电影院看一部西部片,影片开映之前,一个朋友提议打赌。赌什么呢?赌影片中扮演牧牛郎的明星会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赌会掉下来的人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因为他已经看过一遍。认为不会掉下来的人其实也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但他以为电影和演戏一样都是演员在现场表演的,他以为牧童上次已经掉下来过,这次该不会重蹈覆辙了罢。自然,他输了。

  讲完这个故事,包玉刚的演讲进入正题:“航运业与其他行业并无不同,是有盛衰循环的。如果一定要说有所不同,航运业的盛衰循环也许更为变化多端。”说到这里,包玉刚话头一转:“但奇怪的是,大家仍然时常忘记盛衰循环无可避免的道理,也忘记这种循环对业内人士难免发生重大影响。”结果,很多航运家在形势好的时候大造其船,一旦经济衰退,航业萧条,好端端的船被迫当作废铁拆卖,这些船东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可是等到下次经济复苏,便“好了伤疤忘了痛”,故态复萌,把上次的悲剧又重演一遍。包玉刚把这归结为“人性的弱点”,人往往不愿意相信“好景不长”这个事实。

  那么,应该怎样应对航运业的盛衰循环呢?在这次演讲中,包玉刚当众公开了自己的成功“秘诀”——

  我本人扩展业务的策划方式,如果以刚才的比喻来说,一向力求安全稳固。好比坐在有篷顶保护的马车上做生意,避免掉下马来。这个“保护篷”,就是先要取得租船合约,才订购新船或购置旧船,而篷车的四个轮则分别为:

  (一)租船要对船的种类,租约长短,及各类租约参差到期日期作合理配合;

  (二)财务计划要周密而妥当;

  (三)船队要现代化;

  (四)岸上及海上对船只管理要完善,业务管理要完全严密控制;

  包玉刚“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在大海上经营风险很大的航运,犹如驾驭着他的“带篷马车”在乡间小路上怡然漫步。但没有想到,“这种高度谨慎,已经证实成功的做法,引起妒忌及幼稚的人批评说,我不能算真正船东,‘只是’专门做航运生意的银行家。”

  包玉刚说:“我对这样的称呼绝不感到惭愧,虽然也许有人认为我应当对此称呼感到惭愧。”

  不但不感到惭愧,包玉刚倒是对此颇感自豪地称之为“我的银行家哲学”。是啊,有什么比钢铁一样坚实的成功更重要,更令人有成就感和说服力呢?毕竟,当世界航运业的大萧条风暴像飓风海啸般袭来时,那些讥讽过他的人所建立起来的“海上王国”顷刻间成了废铜烂铁,而包玉刚则把他的船队稳稳地开进了“避风港”。即使他把自己的船队从顶峰时期的200多艘、2000多万吨压减了一半,那也是“胜利大逃亡”而非大溃退。

  那么,包玉刚的“银行家哲学”指的是什么呢?他认为,航运业与财务事业(或者说是金融事业),现在比过去更息息相关。“如果说船东单凭经营船务做生意,不必兼理财务,我认为完全是幼稚夸张之说。”事实上,包玉刚正是把银行家的稳健保守和精打细算的作风带到了航运业,或者说,他是把海上庞大的船队当作“流动的银行”来经营,才获得这旷世未有的成功。

  包玉刚为什么会形成这样一种稳健作风呢?

  一方面是银行家的本性使然,另一方面也是生存环境所迫。一位香港作家曾经问包玉刚:“一般船东都是‘海上冒险家’,但你却作风稳健得很。你为什么会这样?”

  包玉刚答道:“第一件,我们中国人,跑到外面地方来,怎么吃得起风险?有风险,那么饭也没得吃,要做讨饭的了。第二,我的出身,是做银行的嘛。做银行的人,做生意总归是小心点的啰。”

  他说:“唯一求存的方法是稳健行事。”

  海上之王

  1973年2月,美国《财富》杂志称包玉刚为“海上的统治者”。这一年,他签订了第150艘新造货轮的订购合同。

  有一则故事,可以约略看出包玉刚的“海上雄风”。说的是1971年,从伦敦到普利茅斯的火车上,包玉刚遇到了一位英国绅士。绅士问他从事什么行业,包玉刚说我有一些船。绅士问有多少,然后又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有奥纳西斯先生那么多吗?人们说航运,言必称希腊,说到希腊则必定说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奥纳西斯,因为他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船王。但是这位绅士得到的回答却使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包玉刚回答道:有奥纳西斯和尼亚科斯两人加起来那么多。尼氏和奥氏一样都是世界船王,被人们并称为“金色的希腊人”。

  经过这番对话,包玉刚知道了这位绅士就是后来的香港总督麦理浩,而麦理浩也知道了最大的世界船王原来不在希腊而在香港。这则传说的真伪可以存疑,但包玉刚当时已经是世界最大船王却是不争的事实。

  1976年3月,美国《新闻周刊》以“海上之王”为题,在封面刊登了包玉刚的照片,从此他正式赢得了船王的美名。

  经历了两次石油危机和多次经济衰退后,国际航运界也像一副牌局被无数次地“洗牌”,但包玉刚始终保持了第一船王的地位。

  1980年航运界经历了第二次石油危机的无情冲击,可是在这年3月环球航运公布的“船队一览表”上,包玉刚的船队拥有船只202艘,2053万载重吨,这是包氏海上王国最辉煌的时期。

  是年4月10日,包玉刚在香港总商会作《香港之航运业》的演讲时,他不无自豪地宣布:“香港船东所拥有的吨位已超过了希腊,而仅次于美国,高居世界第二位。或者说香港船东所拥有的总吨位,约有4500万吨,比英国全国所拥有的吨位还多。本人经营的环球集团所拥有船队能在这总吨位中大约占有半数。”

  成功靠的是意志、机遇和信誉

  在包玉刚跻身世界船王之列的同时,1973年他被美国首富大卫·洛克菲勒礼聘为“美国大通银行国际咨询委员会”会员。能够进入“大通”的,全是世界第一流工商首脑。他们中有“福特汽车”主席亨利·福特,“壳牌石油”总裁劳顿,“三菱”总裁藤野忠次郎等。这“咨询委员会”的主席是大名鼎鼎的基辛格博士,董事长便是“石油大王”洛克菲勒本人。

  包玉刚从1955年以一个“准船东”进入航运业,到被称为“海上的统治者”,到成为世界财经界顶级人物,不到20年时间。

  二战之后,世界经济史上曾经出现过好多“奇迹”,如“日本奇迹”,“西德奇迹”。但最令人惊讶的是“香港奇迹”,而“香港奇迹”中更令人惊讶的是包玉刚所创造的“海上奇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问,包玉刚的成功有什么奥秘?

  包玉刚在接受美国《财富》杂志的专访时说,他的事业发展并无奥秘,靠的是意志、机遇和信誉。他说:“社会赐给人的机遇是大概相等的,但每个人对机遇的运用是不可能相等的。他说:“你若不能驾驭机遇,好运气也会变成坏运气。”

  九龙仓(九龙仓原系香港最大的货运港,1978年,包玉刚入主九龙仓,九龙仓现为香港十大地产公司之一,总资产上千亿)之役后,曾经有记者问包玉刚:“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拿得出21亿港元现钞来?”

  谁知,包玉刚的回答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信用。

  “一般说来,我的信用有极好的记录。银行认为你这个人说的话一向算数,信用没有问题,那就好办了。”包玉刚说,“所以当初辰光银行一知道这事就自动愿意贷款给我。”

  包玉刚认为,“在这个国际性的社会里,生活形式、行动,都和从前不一样。不过跳disco 管跳disco,这不是问题,但到商业道德这事情上头,还是老传统好……”包玉刚所说的“老传统”,指的是宁波帮商人多年恪守的一些商业道德和经商理念,包玉刚继承并发扬了这些传统。他常说:“签订合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惯例手段,纸上的合同可以撕毁,但签在心上的合同撕不毁。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建立在互相信任上。”

  恪守信用,言必信,行必果,使包玉刚在商海中如鱼得水。正如美国《新闻周刊》在那篇以《海上之王》为题的文章中所讲“包玉刚传奇般的勤奋和极好的经营信誉是他最大的商业财富。”包玉刚正是靠他的“勤奋”和“信誉”敲开了汇丰银行的大门。正如香港一篇文章所说,“桑达士最大的功绩,是发掘了包玉刚。包玉刚的事业,是凭借汇丰银行发展起来的。桑达士令包玉刚发达,包玉刚令桑达士升级,令汇丰银行跑赢渣打银行。”

  包玉刚说,“你老老实实做生意,讲实话,干事规规矩矩,别人就对你有信心。事在人为,中国人对这四个字,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包玉刚总是这样告诫公司下属:“对人不能欺骗,做事不可以乱七八糟,那么大家关系好,大家有实惠,生意就可以上去。不管是小是大,都是这样。”

  可以说,是宁波人的精明,银行家的稳健,成就了一代船王包玉刚。

  两个“舵手”

  在香港会德丰大厦18层,环球集团总部包玉刚的会客室,整个一面墙上主人与各国政要会见的大幅照片分外醒目。而在这些照片中,包玉刚与邓小平两人的合影不但排在第一,而且是最高的位置,可见邓小平在包玉刚心目中的地位和两人不同寻常的友谊。

  包玉刚和邓小平都喜欢在大海里游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两个都是“舵手”:一个是站在世界地图前,指挥调度一支庞大船队搏击四海风云的船王;一个是在国家民族的危急关头拨转航向,把中国这艘巨轮引向改革开放之路的旷古伟人。世上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这两个“超级舵手”的手第一次紧紧相握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在历史长卷上留下一个特写镜头。

  包玉刚自从解放前夕移居香港后,曾经数次回国,但第一次与官方接触是1978年。1980年3月,六机部以部长柴树藩名义邀请包来访,在给国务院的报告的附件中说:“1978年包应廖承志的邀请,曾以私人名义来华访问,会见过廖承志、孔原、卢绪章等同志。”而这次包玉刚来京是和六机部谈合作造船的,这是包玉刚第一次正式访问祖国内地,他在北京受到了隆重的礼遇,包括华国锋、叶剑英在内的中国最高领导接见了他。

  其实包玉刚最想见到的人是邓小平。是邓小平1977年以来关于中国船舶要打进国际市场的英明决策,把包玉刚召唤回来的。船王需要造船,如果国内的船厂能够造,那不是两全其美吗?事实上,1978年那次,邓小平是安排了要见包玉刚的,只是临时因事而失之交臂。

  两个“舵手”期待中的第一次会面终于来临。

  那是1981年7月6日上午,人民大会堂福建厅,邓小平快步迎向包兆龙、包玉刚父子,笑容满面地握着他们的手说:

  “我们早就应该见面了!”

  虽是初次见面,但他们立刻像老朋友似的欢谈起来。他们互相问候,还序了年龄。包兆龙86岁居长,邓小平77岁,卢绪章正好70岁,包玉刚63岁。邓小平拍了拍包玉刚的肩膀说:“还非常健壮!”

  包玉刚向邓小平介绍了自己搞航运的经历,邓小平静静地听着,有时也提一点问题,而“如何发展中国的造船业的问题”就成了他们的热门话题。邓小平是殷殷嘱望,包玉刚则是满怀信心,邓小平非常高兴:“那好啊,你帮我们把这事搞起来嘛!”

  会见不知不觉地进行了38分钟,该握手告别了,邓小平意犹未尽地说:

  “过去我们没有见过,这次见到了。”

  “是的,谢谢,感谢邓副主席的接见!”

  对包玉刚来说,从这第一次会面他就深深感受到了邓小平的政治魄力和人格魅力,感受到了邓小平实行改革开放的雄才大略和务实作风,而这一切都凝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向心力。从此,邓、包就常常见面了,有时甚至一年数次,有时是两家人亲如一家的欢聚。

  说到邓小平的政治魄力与人格魅力,包玉刚忘不了邓小平和他谈起哈默的故事。原来,就在包邓见面的前三天,邓小平刚刚会见了哈默。1979年邓小平访问美国休斯敦,举世闻名的石油大王哈默先生慕名拜会了邓小平。邓小平对石油大王说:“中国许多人都知道哈默先生,你是列宁的朋友啊。苏联困难的时候,你帮助过他们。我们欢迎你到中国访问。”哈默说:“我很愿意到中国去,可是我年纪大了,坐民航飞机受不了,中国又不让私人飞机降落。”邓小平当即说:“这个很简单,你来之前先来个电报,我们会做出安排的。”

  三个月后,哈默的私人飞机果然就降落在北京机场的跑道上了。这是一个无声的宣言:中国的大门向着世界洞开!

  在别人看来是无法解决的问题,而在邓小平那里却如此举重若轻。这一点,包玉刚现在是切身感受到了。原来,就在1980年3月包玉刚来京谈合作造船时,华国锋和几位副总理都接见了他。包玉刚提出:我父亲和我本人愿捐赠1000万美元给国家旅游总局,用以在北京建造一座现代化高规格的旅游饭店和办公楼,建成后归旅游总局管理与使用。3月21日,包玉刚又亲笔给华国锋总理写信,再次表达上述愿望,并且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纪念我的父亲,我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饭店就叫兆龙饭店……”

  但是令包玉刚父子始料不及的是:他们的热心肠遇到了冷面孔。多少年来我们习惯于政治思维。精神的“富有”掩盖了物质的贫穷;政治的自尊使我们只乐于“援外”而不接受“外援”。所以,尽管卢绪章为局长的国家旅游总局在1980年4月和1981年5月两次给国务院打报告,尽管国务院两次都批准了,但眼看包玉刚都要来了,他那张1000万美元的支票还是没有人敢接。

  报告终于又摆到了邓小平的面前。小平发话了:“用他一个名字,也没有关系嘛,为什么不可以?人家有贡献也可以纪念啊!别人不同意,我来替他题字。”不久,邓小平批示:“兆龙饭店问题是政治问题,包玉刚捐献一千万美元,并非投资、合营,搞得不好,谁还来呀!请国家旅游局在北京最好的地方给包玉刚建一个饭店。”

  包玉刚听到了消息,说:“好!那我马上把支票送过来。”

  转眼就是包玉刚父子到京的日子。1981年7月3日,包氏父子一行9人来到北京,这是包兆龙老先生几十年来第一次来到自己国家的首都,住进了招待国宾的钓鱼台,一切如前所述,他们的手终于越过了维多利亚港湾,越过了人生的海峡,握住了那个被香港人昵称为“邓大人”的手。邓小平当面接过了包玉刚捐赠的1000万美元的支票,并且题写了“兆龙饭店”,后来还破天荒地为它剪了彩。一年后的1982年11月11日,包兆龙去世。他一定欣慰有个人终于帮他圆了为祖国做一点贡献的梦。

  从1981年7月6日包邓初次相见,到1990年6月11日下午邓小平最后一次会见包玉刚,10年间他们会见了15次(包括集体会见),有时候一年之内就会见多次,甚至一天之内就见了两次。

  有人说,包玉刚正是在同邓小平的交往中,坚定了对未来香港的信心,从而促成了他的“弃海登陆”的重大转折。也有人说,邓小平则是从包玉刚的身上看到了“港人治港”的坚实基础,更坚定了收回香港的决心。不管怎么说,在国家民族的利益和前途面前,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包玉刚衷心拥护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战略,衷心拥护“一国两制”方针;邓小平则热情赞许包玉刚关心、支持祖国和家乡的建设。

  1990年6月11日下午,两位老朋友最后一次会面。一年后的1991年9月23日,亦即包邓第一次会面10年后,包玉刚阖然长逝。

  第二天,邓小平即发了唁电深情悼念:

  惊闻玉刚先生病逝,深为悼念。先生热心祖国建设,为实现“一国两制”身体力行,功在国家。希家人节哀珍重!

  1997年2月,亦即距香港回归4个月,邓小平逝世。他和包玉刚都未能亲眼目睹香港回归祖国的那一天,但是如果地下有知,他们一定会为中华民族的这一盛大庆典额手称庆的!

  魂归大海:檀香山“神殿之谷”

  在檀香山的北部,距市区约五六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名叫“神殿之谷”的纪念公园。园内满眼翠绿,风景旖旎,这里就是包玉刚的最后归宿。包玉刚的墓园在公园内占地最广,占了整整一座山丘,离他不远处是以“中国海景”名之的张学良夫妇的“张氏墓园”。

  在包玉刚墓园用实木搭建的一座方亭里,是黑色大理石墓。墓碑上刻着:包玉刚,生于1918年,卒于1991年9月23日。——没有生前那一长串令人目炫的头衔和那一顶名闻四海的桂冠。

  包玉刚就静静地躺在这里,面对着他的人生大舞台——无边的大海。

(责任编辑:李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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