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警官和法医
红乾仁的尸体已经苫上了被单,被安放在院子里临时搭起的篷子里。李桂花等人扑到篷子里大哭了一阵,翻起身来就要冲进屋里找王兰香论理。她披头散发,手握剪刀,边哭边骂:“我晓得这个碎婊子没安好心,男人才出门几天,就挨不住了?谁叫你个碎婊子勾引我家老爷?我要你给我家老爷抵命哩……哎哟,老天爷,你给我作主啊!”王兰香已经缓过神来,她想,事到这个份儿上,怕也无益,倒不如把这事讲出来,为自己讨个公道。
就也抓起剪子,把身子从门里伸出去,对李桂花说:“你不要血口喷人。谁让你不把你老先人管好,到处胡骚情哩?你还有脸骂别人?”李桂花一看这个平时文静得连多余话都没有的干儿媳妇,这会儿竟敢跟自己对舌头,就更加气急败坏,挥舞剪羊毛的大剪刀向王兰香跟前冲。张家老两口连忙跪在院里磕头赔罪。
李桂花一看张家老两口挡驾,就冲着他们两个人骂道:“你不把你家的碎婊子管好,成天变着法儿勾引男人,竟然勾引到保长头上了?要不是你们把她放出来嫁汉,她敢到处乱跑吗?她敢把男人往家里引吗?”那边房台子上,王兰香的婆婆也挥着剪子以牙还牙地叫嚷着:“你家的老畜生是咋样的人,难道说你不知道?他到处欺负人家良家妇女,是老天爷睁开眼了。”
甲长张占鳌见众多人劝解不下,就跳上房门台子,大声喝道:“都不要吵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有心劲吵?你们给亡人个安静好不好?你们扑三扑四的像个啥?再出个人命咋办?事有事在,你们能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吗?”他这一招还真起作用,两个女人不嚷了,李桂花指示李嫂和祥子,三个人又哭号起来。张占鳌就走过来劝李桂花:“婶子,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了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料理后事要紧。案子我已经打发人报了官,官衙马上就要派人调查案子。你把两位少爷叫来,让他们出面,你就不要再出面了。我打发庄里人把你们送回去吧?”李桂花三个人刚刚离开张家咀头,王兰香娘家的父母就来了。过了一会儿,张百旺也慌慌张张地来了。他一看家里乱麻麻的情景,一句话也没说,就一头蹲在房檐台子上,掏出奠台时发给他的抽剩下的半盒大刀烟,擦火吸了起来。
一路上,他啥都晓得了。兰香为啥要到张镇堡来,难道真个是来看戏的?说是去看戏,可她并不专心看戏,一天到晚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有啥心事。兰香呀兰香,你分明是向你男人诉说来的,你为啥吞吞吐吐的?王兰香看到丈夫回来了,想扑上去抱住他大放悲声,哭他个天昏地暗,哭他个星移斗转。可她没有勇气这样做,她觉得她只要向前迈一步就会跌倒。她觉得丈夫太可怜了。如果他这会儿瞪着一双大眼睛,噼里啪啦给她几个耳刮子,再踏上她几脚,让他出一出气,她心里会舒服的。他这会儿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她心里比做啥都难受。这时候公公婆婆的哭叫把她从似梦非梦的意境中惊醒过来。二位老人拉着旺子的手哭着说:“旺子,咱们家咋这么不幸呀?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日子可咋过呀吗?”
红乾仁的两个儿子都来了。老大叫红国民,老二叫红国军。老大在会宁县府当文书,老二在县城念书。他们来了也少不得一番哭闹。
后晌,西原县警察局的警官带着法医,骑着高头大马来了,他们验了尸体,前前后后勘验了小房现场,收拾了红乾仁的血衣和刀子,收拾了炕上剪子还有菜刀等什物,就喝令一声:“把女犯带走。”两个穿一身黑衣服的警察就从上房中拉出了王兰香,给她戴上了手铐。这时候张百旺如梦方醒,扑上去向警察求情:“长官,她一个女人家如何受得了你们的刑罚,请你们把手铐给我戴上。”为首的警官喝道:“不关你事,走开!”就把张百旺推了一个趔趄。
火仲舫
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