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奥运“中国梦”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戴闻名/上海报道

　　“北京奥运版”中国指南

　　美国主流媒体奥运前呈现的是怎样一个新旧杂陈、引人入胜的北京和中国

　　被票选为“最受信任的新闻来源”的美国公共广播电台(NPR)不久前推出了一个专题:“探寻中国变化中的性格”。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两本刚刚出版的、描述作者在北京生活的英文书。一本是迈克尔·梅尔(Michael Meyer)的《老北京最后的日子:在一个变化中的城市后街的生活》和美籍华人作家、美食写手Jen Lin-Liu的《为人民服务》。

　　这两本书内容不同,前者是胡同生活,后者是北京美食,但却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变化中的北京。现在的北京,有多少的传统、多少的现代,两者又如何杂陈共处?这大概是每一个前往北京的外国人都想寻找答案的问题。

　　2008年北京奥运会有2.16万名注册记者,是奥运会历史上记者人数最多的一届。除了报道赛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话题就是亲历北京、认识中国。如果把这些记者的点滴印象相加,应该就是有史以来最厚重的一本“中国指南”。

　　其实,在奥运会召开之前,美国最主流的媒体就已经通过驻中国的记者和熟悉中国的撰稿人,开始为这个最新版的“中国指南”开篇了。

　　狗肉从北京的菜单中拿下

　　从2008年4月24日起,《纽约时报》以五个福娃开篇,开设了“五环博客”,由该报驻北京记者和特约撰稿人不定期地就与北京奥运相关的话题回溯历史、讲述经历、发表观点。“五环博客”分为文化、问题和赛事三大版块,其中的文化版块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北京和中国在奥运会前夕的细微变化和政策调整。

　　在题为《中国的奥运广告战》一文中,记者杰夫·克莱(Jeff Klein)写道,为了争夺北京奥运的商机和这个全世界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广告市场,各跨国公司都推出了“中国与奥运”主题的广告。比如百事可乐罕见地把蓝罐刷红,出售限量版的“中国红”,耐克的广告则是中国著名的跨栏运动员刘翔和其他中国运动员一起打败了外国对手。

　　文章引用著名广告公司DDB驻中国的一位经理的话:“从来没有一届奥运会是在一个有如此大市场的国家举行的。对跨国公司品牌而言,要打赢这场广告战就必须:强化形象,与‘中国梦’相契合,与中国进入世界舞台的大背景相一致。”

　　他们在一篇博客中提到,“狗肉从北京的菜单中被拿下”,其中引用了一条新华社的消息说,狗肉从奥运会的112家定点餐厅菜单中被拿下。这个举动被动物保护组织“有德对待动物协会”(PETA)大声叫好,认为是中国在动物权利保护方面“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了一步”。这篇博客后来被《金融时报》、《泰晤士报》和《印度时报》等多家媒体转载,成为奥运前关于北京变化的最大趣闻之一。

　　另一篇博客名叫《在中国,奥运版圣经数以千计》,记录了《中国日报》的一条消息:1万本《圣经》、3万本《新约》和5万本双语《圣经》专门为奥运发行,外国人可以在奥运会期间从教堂和六个比赛城市的奥运村里自由领取。

　　奥运来了,新华社专门发布了10种奥运礼仪注意事项:朋友,国旗可不是坐垫;大声说话的毛病要改一改;“下课”声、口哨声不是奥运之声;比赛结束垃圾成堆,不是中国特色;做文明人排个队有多难;温饱有余,陋习何存;做一个热情谦让的中国人;奥运来了,网络不要“XXX”;现场看比赛要“懂规矩”;最重的金牌叫文明。这个有意思的细节也被收入了“五环博客”,标题叫《奥运来了,表现要好一点》。

　　还有一篇博客是为读者讲解中国菜名的翻译难题。比如,清蒸童子鸡是指“蒸出的嫩鸡”,而不是“没有性生活的鸡”;夫妻肺片不是“丈夫和妻子的肺切片”,而是“辣椒酱拌猪肺”。文章评论说,中国在奥运会前专门发布了一批中国菜的英文译名,表明了中国要办一届“游客友好”奥运会的决心。

　　关注胡同和四合院的命运

　　在记录北京的点滴变化之外,美国媒体的最大关注点之一在于新老北京的标志性连接点——胡同和四合院。

　　NPR的节目中谈到,写作《老北京最后的日子》的梅尔在北京的大杂院里生活了10年,亲身经历了早晨排队等待公共厕所的痛苦,又亲眼目睹了一座座四合院被写上大大的“拆”字。他们在节目中评论说:“‘新北京、新奥运’的口号也许很适合用来形容新的沃尔玛超市、不断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和喜欢使用奇怪的西方名字的小区,但是,中国的‘化妆冲动’也使得街头小吃摊、理发摊和胡同里的四合院退出历史舞台。”

　　《纽约时报》则在建筑版推出了一篇专题《旧邻里迷失于新北京》,压题照片是迅速现代化的北京,高楼大厦的背阴处,破旧待拆的四合院。文章说:“在西方需要一个世纪才能实现的历史轮回,在今天的中国被压缩到了不足10年。”

　　文章随后介绍了北京胡同的演变过程:始于13世纪的元代,胡同是公共生活场所,围墙之内各家又有自己的私密生活。历史上,北京的高官和富人住在城北,南城则挤满了穷人。近年来,由于“现代化”的需要,胡同被大面积拆除。

　　在文章旁边,他们用两幅地图阐释了胡同的命运:在一幅北京城地图上,用红线标出了所有被拆的胡同,红线蜿蜒曲折,遍布了几乎每一个角落。在另一边,他们用两幅分别航拍于2000年和2008年的北京地图表现出新建筑对于老胡同的替代。

　　文章最后说:“中国政府也许可以制订出一个强有力的计划——不但是未来北京的学习榜样,也将是整个世界的学习榜样。似乎,时间是北京特别缺乏的一样东西。”

　　照片和地图里的北京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比以前的纯文字报道更有冲击力的是,《纽约时报》本次的“中国指南”还有两项视觉上的创新。

　　一是用图片幻灯集的形式直接表现北京特有的、最新的面貌。

　　一组题为“修缮北京的历史家园”的图集,用13张照片讲述了形形色色在北京的外国人与四合院的故事。

　　曾获普利策奖的华裔摄影师刘香成和英国妻子花了100多万美元买下了紫禁城边上的一幢四合院,并花了两年时间重新装修。照片里,他们皇城根下的家外面红墙彩绘,是典型的北京色彩,内部又铺上了现代气息的蓝色马赛克,挂上了中国当代画作。他说:“中国人认为,在四合院里能感受到地气。”

　　英国室内设计师安东尼娅·桑普森则说,住进重新装修的四合院让她感受到了胡同的集体生活气息,“与北京的联系更进一步”。她的家则完全保留了砖头的古朴质地,用原木和黑白红三色,墙上挂的也是黑白的摄影作品。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为了既保护私密性,又保证光照,主人设计了从屋顶到地面的移动门,全部原木质地,格状,透过它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绿树和屋顶的青砖。北京四合院在这里被呈现得中西合璧、传统与现代并存。

　　此外,《纽约时报》专门为“新北京”制作了一张“互动版新北京地图”——《重塑北京的地标》。在一张简化为几条环线的北京地图上,标出了国家体育馆“鸟巢”、国家水上运动中心“水立方”、国家大剧院、央视新大楼和机场的大略位置。如果点击进“鸟巢”,会有照片和语音向你介绍这个建筑。

　　CNN聚焦普通人与奥运的故事

　　如果说《纽约时报》和NPR关注的焦点在于北京城,CNN则推出了“北京日记”,把镜头对准了全中国与奥运有关的普通人的故事——奥运不仅是北京的事,更将为中国带来深远影响。

　　坚持种树的甘肃民勤农民马俊和(音)认为,“绿色奥运”于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他一直怀有一个梦想,就是创建自己的生态保护林区,为此他在一棵树一棵树地努力着。

　　三里屯某新开业的豪华酒店采购经理正在精挑细选浴室用品,打算采用“极品被褥”,因为奥运对于奢侈酒店业来说商机巨大而又竞争激烈——“仅2008年就有18家顶级酒店在北京开业,客房总数一下子增加了7000多间”,这位经理说。

　　与此同时,2008年对于北京和睦家医院的徐医生来说,是极其忙碌的一年。“尽管老鼠并不是一个特别受欢迎的属相,但由于奥运的关系,父母们认为这是个生孩子的好年头”。于是一波“奥运婴儿潮”又来了——据估计,今年全国可能会诞生1800万新生儿。

　　上海的一位美国运动作家则非常失望,高尔夫没能进入北京奥运。这位从一开始就关注中国高尔夫运动的作家认为,在这个打一场球需要约100美元、而人均年收入刚刚超过2000美元的国家,“高尔夫是中国政治经济崛起的晴雨表”——“它代表了影响中国的许多问题:贫富差距、环境保护、土地使用、官员腐败和历史偏见”。这位作家对中国高尔夫运动的未来,特别是出现老虎伍兹式的运动员表示非常乐观。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版“中国指南”

　　其实,除了媒体载文和博客,美国还出现了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最新版“中国指南”。为了帮助即将前往北京的美国记者更好地感知他们严重缺乏了解的中国,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亚美研究中心,7月底推出了一本名叫《美中媒体指南》的小册子,里面通过与美国对比的方式,列出了中美两国主要的地理历史数据、交往大事记和面临的主要问题,目前已经可以从网上免费下载。

　　比如,解释中国的“人口多”时,指南用了这样一个对比:美国有9个城市人口超过100万,而中国有160个这样的城市。

　　在解释中美经济实力差距和密不可分的经济联系方面,指南说:

　　2008年,《财富》五百强企业中有460家在中国有分公司。

　　亿万富翁人数,美国有超过400名,中国是42名。

　　美国公司2007年在中国共计盈利40亿美元,比2006年增加了50%,但中国持有1.2万亿美元的美国财政部债券。

　　其他一些有趣又意味深长的数字包括:

　　1987年,第一家美国快餐店肯德基在中国开业。现在,在全中国已有2200多家肯德基门店,还有104家沃尔玛、800多家麦当劳和300多家星巴克。

　　在美国最大的中餐连锁店是“熊猫快餐”,有700多家门店。

　　在美国票房收入最高的中文电影是《卧虎藏龙》,收益为1.28亿美元。在中国票房收入最高的美国电影则是《泰坦尼克号》,收益为4800万美元。

　　这本指南被细分为经济与贸易、环境和人权三大部分,并从观点差异角度解释了两国主要的争议点——如贸易不平衡、食品安全、知识产权、能源需求等,可谓是一部美国浓缩版的中美关系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