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华背对记者
11月20日下午,戒备森严的河南省第一监狱,48岁的李剑华身着囚服向接受警示教育的郑州海关警察现身说法。讲台上,他的发言一如四五年前抑扬顿挫,只是在说到“人生能有几个11年”时抬手擦泪。
这些天,4年多时间写就3部长篇小说、落马县长蜕变作家的消息,让李剑华“走”出高墙再次进入公众视野。他2004年因受贿罪被判刑11年,落马前任确山县县长。
在这个关押重刑犯的监狱里,李剑华在劳动学习之余,通过写作,用文字进行着深刻的反思。
记者以李剑华的作品为主线,对他进行了专访。
空闲时写东西,监狱领导很支持 记者:你出版的3部小说都是什么内容?
李剑华:《解放者》写一个老红军从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到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的人生经历。书评人李伟长先生说,这部跨度65年的小说是“为中国解放者立传的史书”。《中国特色》写农村改革。《温馨家园》关注艾滋病,编辑在封面上写道“中国首部描写艾滋病第一村的长篇力作”。
记者:是来监狱以后才开始动笔的?
李剑华:应该说主要是在监狱完成定稿的。2004年5月~9月,我被关在汝南看守所,那时正在侦查审讯阶段。我整天没事干,就开始构思《解放者》。《解放者》的故事,我小时候就听父亲和他的老领导、战友讲过,一直在我脑子里。3部小说是交叉着写的。
2007年建军节前,《解放者》出版的时候,我已经把《中国特色》寄给了出版社。在《中国特色》审稿的时候,我开始创作《温馨家园》。《中国特色》原定去年5月份出版的,因故推迟。今年10月,这两部小说同时出版了。
记者:用不用参加劳动?
李剑华:在看守所不用劳动,可以整天写。在监狱,我和其他人一样都要参加劳动和学习教育,缝皮球、装打火机都干过。剩余的空闲时间或者休息娱乐时间,我都用来写东西。
记者:你在监狱里写书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剑华:一开始写作时,没有资料,只有一些报纸;没有完整的时间,都是见缝插针。
记者: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剑华:河南省第一监狱领导知道我写书以后,最大限度地给我提供条件。我还自费订了几份报纸。报纸主要起到启发作用,里面的一些事也可以融入书里。
在看守所,我是趴在床板上或者用膝盖垫着稿纸写。来监狱半年后,我的《解放者》第二稿完成。监狱让我用电教室的电脑,我可以在电脑上直接写作。
有时候我烦得不想写,监狱领导、监区长和管理我的警察会鼓励我写下去。他们说,这是为父母亲人争光,也是为自己的改造交上一份圆满的答卷。
小说中的官场,有我从政时的影子 记者:你怎么想到写 《温馨家园》?
李剑华:有一天,陈教导员拿了一份报纸给我看,上面有篇文章是写艾滋病的。我在上蔡县和新蔡县都当过常务副县长,文楼村还是我包过的一个村。我看过以后,思想很受触动,感觉很愧疚,开始构思《温馨家园》。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个作家写的关于艾滋病的书,里面的人都是凄惨、孤立无助的,好像政府一直都没有做什么事。我写的《温馨家园》就是要纠正这种说法,写政府和社会对艾滋病人的关爱。
书中的主人公曾担任蔡州县委书记,艾滋病问题暴露的时候已经调离蔡州。退休后,他深入艾滋病村,帮助村里的农民治病、生产,建立温馨家园。最后,连一直反对他这样做的妻子也被感动而加入帮扶中。
记者:3部小说都涉及领导干部,特别是《中国特色》展现的正是一个县的官场。你的经历让你写的官场和其他作家有什么不同?
李剑华:都有局限性。即便你有官场阅历,也有局限性。有些写官场的作家没有当过县里的干部,虚构成分更多一些。有本书我看过,退下的市委书记成为黑社会老大,去雇凶杀人。其实,现实中这种情况不大可能有。官场最根本的是想作为、不作为和乱作为的问题。
我16岁高中毕业作为知识青年下乡到农村。1977年年底,参加“文化大革命”后第一届高考,进入政史专业班学习,然后考上研究生。32岁成为副县级干部,39岁被提拔为正县级干部,写出来的东西肯定和他们不一样,更真实一些。
《中国特色》里面有新旧思想的斗争、官油子和实干家的斗争。请客、送礼、跑项目,县委、县政府和两院的关系,书里都有。
记者:小说里的王县长是个实干家。他是县长,你也当过县长……
李剑华:那不是我,只能说有点我的影子。小说里的人物都有典型性,但不能在现实中对号入座,因为里面有很多创作的成分。
记者:小说中的县长是不是像一些作品中写的,谁给他送礼,他就把礼品扔到门外去?你是不是也这样?
李剑华:那个县长对自己要求相当严格,不会那么无情,但是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就是想通过文学作品塑造一个基层实干县长的形象。至于我,差远了,很多教训要吸取。
(记者注:2004年,驻马店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查明,李剑华在2000年4月至2001年5月任驻马店市商贸局局长期间,先后5次收受承建单位工程回扣款共计50万元。)
看看自己除了当官,还有啥本事 记者:你以前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写书吗?
李剑华:学生时代我就做过作家梦,后来耽于官场,搁置了。
记者:听监狱领导说,你的书准备拍成电视剧?
李剑华:《解放者》出版以后,7家影视公司争着拍。当初长江文艺出版社抢着出版这本书,就是看它的故事框架好,将来可以拍电视剧。但是里面有许多大的战争场面,影视公司估算没有6000万元的投资不行,一直在犹豫。
北京博邦影视文化公司准备拍我的《温馨家园》。我修改的剧本,他们老总刚取走。
记者:出书拿到多少版税?
李剑华:版税15%左右,按印刷数计算,没有多少钱。改编成电视剧,拍一集能拿到2万元左右。其实,我看重的不是钱,而是荣誉。荣誉比金钱更重要。
我这个弯儿拐得陡了一点儿,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刚服刑的时候我意志消沉,但是,一个人能有几个11年?我必须面对现实。
我要把自己的潜能挖掘出来,看看自己除了当官,还有啥本事。
记者:你入狱对亲人朋友有多大影响?
李剑华:我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父母都是老党员。我姊妹5个,大姐是咱们省第一个博士后流动站的第一位博士后,现在已入籍美国当教授,我的弟弟们也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我们5个人都曾经是父母的骄傲,父亲曾经多次被学校邀请去做教子有方的报告。你想我入狱对我的亲人有多大影响?
我女儿今年24岁,14岁跟着她姑姑到美国读书,本来能拿到硕士学位。因为我出了事,她一度放弃了学业。她每年都回来看我。
记者:出狱以后准备干什么?
李剑华:我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当专业作家,二是干实业。原来我负责招商引资,交了一些朋友。我入狱以后,一位朋友就说:“出来以后跟我干,我给你一个公司让你管。”北京那个影视公司老总也说,我出来以后可以到他那里写剧本。
记者:你怎么看自己走过的20多年政治生涯?
李剑华:当官就像是走钢丝…… (今报记者 路治欧/文图) (本文来源:大河网 ) (来源:大河网)
(责任编辑:马涛)